整整50年前,我的父母在內羅畢的恩姆巴卡西機場送我——一個瘦弱但無憂無慮的八歲男孩——登上國際航班,讓我回英格蘭的一所寄宿學校就讀。我倒沒有像作家魯德亞德·吉卜林那樣,他從印度被送回國接受英式教育之后,注定五年都不能見母親一面。其后十年間,我和家人至少每年團聚一次,在這一點上我很幸運。但是這樣殘酷地逼迫家里的小男孩與母親骨肉分離,伯恩家族和吉卜林家族究竟想要收獲些什么呢?
我堅信我的家人根本不可能預見到我50年以后的未來!他們大概能夠想到我會為人父母,但絕對不會想到我會管理一家偉大的大學出版社,也不會想到當年那個小男孩后來會成為那所英格蘭學校的校董。不過如果從更廣義的層面來說,這的確是他們期待我在接受了那所學校的教育之后,能夠成就的人生。學校會給我灌入一些英國的文化和教養。說句風涼話吧,我的父母大概還希望學校里身著黑色長袍的老師能夠施以棍棒之教,去除在殖民地長大的孩子身上的野性,改掉他帶著非洲口音的英語,就后一個目標來說,他們成功了。我的確因為各種各樣的惡作劇常常被老師拿一根竹棒教訓——當然,那些并非體罰,只是“教訓”而已!
說句公道話,我覺得大多數父母都期待學校能夠發掘出孩子身上最優秀的東西。當然,總有一些家長會異想天開,事實上這類人不在少數,萬般渴望老師們能夠施展某種魔法,把他們十分平庸的孩子變成天體物理學家或者小提琴演奏大師。
這樣的期待讓我擔憂,不過遠比這更讓我擔憂的是,更有些可怕的家長整日孜孜于讓孩子學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也通不過任何考試,因為成功的教育會讓父母在孩子眼中變得很愚蠢。相信我:我遇到過這樣的人。
如今在大多數發達國家,教育被視為一種基本權利,事實也理應如此。但問題在于如果教育由國家提供而無需個人付費,而不僅僅針對那些需要救助的弱勢群體,那么遲早有一天,公眾會期待國家為其子女的教育承擔全部責任。
我很高興地看到東方家庭在這個問題上的態度,他們認為,教育子女是父母最大的義務。相反,在我的祖國已經出現了這樣的問題,即人們普遍認為教育是國家應該承擔的義務,常有人為此命題辯護,聲稱父母都,根本沒有時間教育下一代。然而與此同時,對于具體承擔該義務的教師又不無鄙視。教師的低薪更使這一情況呈惡化之勢,或許人們認為教師和其他拿低薪的政府公務員一樣,提供的是一項“基本服務”吧。
有句格言說:“能者做,不能者教。”難怪教師這個行業在許多國家如此不受尊重(諷刺的是,經濟越是落后的國家,公民對教師行業反而越尊重)。然而,如果人們停下來想一想,會意識到我們每個人在成年之后都要承擔某種教育者的角色。作為父親,我顯然要承擔教育子女的角色。作為商人,我也總是需要為員工提供建議和培訓,作為他們的榜樣。我們都是教育者!
那么我們真正應該期待學校怎樣幫助我們培養孩子呢?每個孩子在離開學校時,都應該扎實地學到一些核心科目的知識,對我們生活的世界有些基本的了解。他們應該流暢地使用自己的母語,懂得必要的社交禮儀。我愿意希望,孩子們能夠在一種適宜的單純環境中學到這些。
從另一個層面來說,我還有更大的期望。作為一個商人和雇主,我希望大學畢業生能夠了解一些世故,懂得職場的紀律和責任,最起碼要有一些批判思維的能力。我覺得這些乃是當前的高等教育無法滿足人們合理期待的領域:高校畢業生的確掌握了職業技能和考試技巧,卻很少有人表現出色,能夠識別問題或機遇、分析局勢、制定備選方案、對若干可能的解決方案加以明辨。這些是我們在工作中需要的品質,也正是成功的必要品質。
不過育人的過程始于家庭和小學,而不是大學。而盡管我在本文開頭談到孩子們遠離家人之苦,離家求學不一定有害身心健康。我對此有發言權:在長達14年的時間里,學校就是我的家,我無時無刻不樂在其中。我相信吳偉的女兒在香港讀書也定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