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日中國經濟面臨的諸多棘手難題,既是增量改革負效應的陸續表達,也是改革由整體推進向深層次攻堅過程中遭遇阻力之后的具體體現。改革既需要關鍵領域的突破,更要有新一輪的整體設計。
關鍵詞: 經濟轉型;經濟革命;十二五
中圖分類號:F121
今日中國經濟轉型面臨的諸多棘手難題,既是增量改革負效應的陸續表達,也是改革由整體推進向深層次攻堅過程中遭遇阻力之后的具體體現。
“十二五”既是中國經濟迎來增長質量全面提升的過渡時期,也是中國經濟能否初步實現增長動力切換的關鍵五年。中國要力爭在十年內實現經濟增長由資本與外需驅動的成本推動階段向技術與消費驅動的內生性增長階段轉變。既需要清晰的路線圖及與之匹配的政策執行力,也有賴于所有參與主體從戰略高度上重視此次轉型的國家意義和世界意義。
一、經濟增長動力不確定性將增加
對于習慣了經濟長期持續增長的中國民眾來說,假如中國經濟在未來某個時候中國出現了增長疲勞,以至于政府對其進行“熱啟動”也無濟于事的話,是否會感到訝異呢?當然,有人會搬出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理論,認為它同樣適用于中國經濟增長。也就是說,本輪平均每年高達9.7%的增長周期還可以持續二三十年。鐘情于比較優勢且對中國經濟一向保持樂觀態度的林毅夫就曾預言:由于中國人均收入與產業國際分工水平較低,升級空間非常大,投資機會也非常多,因此未來二、三十年里完全可以保持9%以上的高速增長。
筆者一點也不懷疑“十二五”期間中國經濟繼續保持適度快速增長的現實性與可能性,但當中國經濟規模邁上具有指標意義的5萬億美元的臺階之后,中國經濟若要繼續求得后續30年的類似增速,無疑是超高難度命題。而且從經濟增長的質量來看,假如增長模式無法實現質的跨越,簡單追求GDP增幅不僅沒有太多的福利效應,還會導致既有增長模式弊病的進一步惡化;另一方面,倘若中國經濟真的像某些經濟學家所說的早在幾年前就跨過了“劉易斯拐點”,則中國經濟在逐步告別人口紅利之后有可能會迎來痛苦的爬坡期。
眾所周知,中國在人均收入水平尚處于中下等階段時就過早地進入資本深化過程,沒能充分利用豐富的勞動力資源來更加有效地發展勞動密集型產業,在技術進步與技術應用方面進展相對滯后,經濟增長主要依靠大量資本投入、大量資源消耗。導致全要素生產率(TEP)在1995年以后就處于低增長期。[1]這意味著中國主要依靠資本投入拉動經濟增長的傳統經濟發展方式已經難以持續。筆者認為中國經濟在逐步告別人口紅利、“入世”紅利和國際產業轉移紅利之后,未來十年的增長動力將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
(一)中國迄今在產業升級和經濟轉型方面仍未取得根本性突破
支持經濟持續增長的制度和技術性條件尚在建立和形成之中。環視當今世界經濟規模排在世界前六位的經濟體,中國無疑是其中經濟制度最不完善和整體技術水平最為薄弱的國家,國民福利水平亦是最低的,這就為經濟持續增長種下了不利條件。且不論整體實力遙遙領先的美國在未來20年里都將是國際經濟格局中無法回避的主角,也不說工業實力雄厚的日本和德國在鞏固自身優勢方面的那股韌勁,就拿經濟實力有江河日下趨勢的英法兩國來說,盡管有部分國際輿論在預測未來世界經濟競爭主角時已經用印度和巴西來替代他們,但誰要是忽視了上述兩個老牌工業強國(不要忘了英國還是頂尖金融強國)的慣性優勢和在維護既有地位方面的資源整合能力,誰將遲早為之付出代價。坦白的說,今日中國在面對二流工業國家競爭時一點也沒有驕傲的資本。例如,英國深知,其在經濟規模上被中國超越之后是不可能再追趕上來的。但英國一定會深耕金融優勢、扎實基礎研究,并致力于提高工業技術和設計水平,而且英國對前沿技術的先期投入今后將進入收獲期。而這正是中國的短板。假如中國在吃盡制造業紅利之后沒能實現產業的整體升級,而服務業的成長空間又不能相應擴大,則不僅會出現制造業空心化現象,還會面臨價值洼地國家日益嚴峻的競爭擠壓,屆時經濟出現大范圍的滑坡是完全有可能的。另一方面,中國在市場與法治方面的補課也不是一兩年就能完成的。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以及公平競爭環境的營造是經濟轉型必不可少的環節。而僅僅這兩個環節,就夠決策層傷透腦筋的了。
(二)福利增進作為促進消費增長和經濟困難時期保持社會穩定的減震器,一直未受到足夠重視
眾所周知,過去30年間,中國盡管憑借“全民補貼生產”的增長模式取得了超高速的增長,但宏觀經濟風險卻在不斷累積,經濟內外失衡。另一方面,由于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加上收入分配格局向政府和企業傾斜,可供民眾分配的最終財富不多,使得民眾的消費能力與消費欲望一直難有實質性改觀。偏偏民眾消費的產品還高度市場化,尤其是作為重要消費對象的住房,價格高度市場化,形成了民眾的實際購買力與居高難下的房價之間的巨大落差,大大抑制了內需的啟動。盡管從經濟發展史的角度來看,處于經濟起飛時期的國家,在追求經濟效率和財富增長過程中出現收入差距拉大是難以避免的。中國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施行的“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的發展思路的確具有較強的工具價值。但收入差距持續拉大并超過國際警戒線卻是不爭的事實。而收入差距拉大,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亦是嚴重的社會問題。沒有人相信,中國經濟的持續健康發展以及社會的和諧穩定,能夠建立在經濟結構日漸失衡、貧富懸殊不斷擴大的基礎之上。
(三)破解中國經濟中長期增長的外部約束條件也是考驗政府智慧的艱難命題
今日中國面臨的真正問題并非GDP突破5萬億美元之后下一步該躍上哪級臺階問題,而是要避免日本在進入5萬億美元俱樂部之后所患的巨型經濟體綜合癥,并盡力避免在西方熱捧的所謂“中國模式”中滋生焦躁心理。20年前,掌握最多力量工具的美國既然都可以將與自己在同一戰壕中的日本間接拖入“失落的十年”,為什么今天就不能如法炮制來敲打中國?尤其當美國正處于相對實力下降、維護國際地位成本不斷增加的敏感時期,美國更有這個戰略沖動來打壓中國的發展勢頭。事實上,從今年以來美國在經濟、金融以及地緣政治和軍事領域的一系列動作來看,意圖圍堵中國的趨勢十分明顯。假如我們在這方面稍有松懈或出現戰略性失誤,就有可能付出沉痛代價。
可能危險還有:假如以樓市為代表的資產泡沫最終破滅,且主要發達國家又在貿易和人民幣匯率方面頻頻對中國發難,則中國有可能在尚未完成工業化和城市化的情況下,在經濟遭受重創之后錯過重振的時間窗口。
二、經濟轉型開啟最復雜經濟革命
筆者認為,業已啟幕的中國“十二五”規劃大戲如果能夠真正開啟中國經濟戰略轉型之路,不僅將在中國經濟改革與社會發展史上極具標本意義,而且在形成“中國模式”過程中貼上令人信服的標簽。正如諾獎得主邁克爾?斯賓塞日前所說的:“中國發展所帶來的系統性、結構性的影響是史無前例的”,“中國經濟轉型正經歷著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但我將堵住壓在中國最終能夠轉型成功上”。
斯賓塞的樂觀一定程度上可能是看好中國經濟轉型背后的一系列支撐因素,例如政府在促進經濟轉型中巨大的行為空間。不過,了解中國經濟改革與發展史的人都知道,包括各級政府在內的所有市場參與主體在經濟增長方面已經被證明為八段高手,但在如何轉型,如何找到轉型的切入點以及適應經濟轉型的配套制度改革等方面,這些年來的進展與國家和社會的期望卻有一定距離。事實上,早在1995年制定“九五”計劃的時候,中央就要求實現增長方式的根本轉變,并初步形成了一個良好的轉型框架;2005年制定“十一五”規劃的時候,又再次提出要把轉變增長方式作為今后五年的經濟工作的重心內容;2007年的十七大重申必須實現經濟發展模式的三個轉變。但正如吳敬璉先生所說的,中國在新舊體制轉換過程中,依然強大的舊體制遺產不僅沒有得到清除,反而成為實現經濟發展模式轉變的主要障礙。各級政府依然掌握著一些重要資源的配置權力。GDP的增長依然作為各級政府政績的主要標志,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作用受到很大的壓制。土地、資本、勞動力等生產要素的價格沒有市場化,而是由行政機關定價的或者受行政機關的影響,以要素價格壓低為特征的行政定價盡管有利于國有企業降低成本和增加盈利,卻導致了價格的扭曲。所有這些約束條件的存在,使得經濟結構的優化,內生的技術進步,集約增長的科學發展在絕大多數地方都沒有實現。
如果說,在中國經濟規模和財富蛋糕并不太大的1995年前后,政府為了實現經濟增長、充分就業的宏觀經濟目標,還可以適度犧牲轉型時間窗口的話,那么到了今天,當中國的年GDP以及登上5萬億美元的臺階,且具備較為充裕的物質基礎和較強的社會承受力來支撐轉型的經濟和社會成本之后,發展方式變革就不應僅僅是口頭上的宣誓,而當成為關乎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和未來國際分工地位的迫切戰略命題。
可以說,全球都在關注并將持續中國這場迄今為止可能是最復雜經濟革命的最終命運。放眼世界經濟發展史,無論是歐美和日本,都沒有今日中國如此復雜的國情,尤其是如此龐大的人口、參差不齊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以及極為復雜的經濟和產業結構。中國還不具備西方發達國家在經濟轉型過程中可在全世界范圍內配置資源的便利條件。而且發端于英國、興盛于美國并以成熟市場經濟為研究對象的西方主流經濟學,對促進美歐和日本經濟和產業升級早已形成了一套較為成熟的理論框架。而其對中國經濟改革與發展最多只能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中國經濟改革的邏輯起點是在沒有一整套現成的改革理論指導下漸進式探索,并逐步取得進展的。
值得欣慰的是,“十二五”規劃《建議》給出了較為清晰的轉型路線圖,但如何讓長期受制于傳統增長模式路徑依賴的各級各地政府全面理解和切實貫徹這張路線圖,卻不是一朝一日之功。某種意義上說,中國經濟戰略轉型涉及的不僅僅是增長模式的轉型,還包括政府自身的建設和改革,例如,要盡快實現經濟運行機制由政府主導向市場主導的轉變,確立政府在公共產品供給中的主體地位和主導作用。但從各國政府改革的歷程來看,對政府行為的規制往往是說易行難。此外,伴隨經濟轉型過程還要有相應的產業革命為支撐,中國如不能提升在全球產業鏈分工環節的地位,國內消費者收入的顯著提高亦是一句空話;至于適應經濟轉型所需要的政績考核制度改革、社會保障體制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以及集聚了巨大民怨的房地產市場秩序清理和相關改革,等等,無一不需要決策層拿出前所未有的改革決心和前瞻性的改革措施,也同樣離不開作為政策落實層面的各地政府全面升級發展思維,消除地方政府和中央在政策執行過程中的非合作博弈。
三、拖延改革將會增加轉型邊際成本
可見,今日中國經濟面臨的諸多棘手難題,既是增量改革負效應的陸續表達,也是改革由整體推進向深層次攻堅過程中遭遇阻力之后的具體體現。改革既需要關鍵領域的突破,更要有新一輪的整體設計。
因此,為了避免“十一五”規劃中提出的一些比較好的思路在實踐中落空的現象,政府一方面應該集中海內外真正關心中國經濟發展的經濟學人與有關市場人士的智慧,通過周密論證,拿出一套關于中國經濟戰略轉型的整體性框架來;并結合業已進行的新一輪全球產業革命尤其是低碳排放對中國經濟發展的硬約束,制定中國未來五年、十年乃至更長時間里的主導產業發展導向;另一方面,更要思考如何加強政策的執行力,防止一項好的改革措施在執行中變調甚至干脆不執行的現象屢屢重演。尤其是要加大對地方政府投資沖動的約束,切實改變現有的政績考核體系,解除各級各地官員的G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