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相悅,輕一點說,是欣賞;稍微重一點,是喜歡;再重一點,直到不能承受之重,就成了愛。至于“愛”應該愛成什么樣子,說不清楚。
我還是青睞于說,男女相悅。
借胡蘭成的話說,男女相悅,好比是花瓣打著了水面,那種清淺的歡喜,那微妙,又怎是文字可以描述清楚的?又或者,就是納蘭性德所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男女初見,在會面之前早就在心底醞釀了多少次,那怦怦的心跳,又蓬松,又蓬勃,簡直就跟初吻一樣了。但見面時,馬上就又變成一個吝嗇鬼,波濤洶涌的心理準備只能有匆匆一個對眼的長度,彼此十分難為情地對準了眼,立馬慌亂散開,好像眼神有毒。之后,那腦袋仿佛灌了鉛,再怎么也沒本事抬起來了。
男女相悅,是可喜的。就像春天,像春天里的花草,一路走一路歡笑著閃耀,賤賤的,無拘束,無收管,竭盡姿態地開放,全為取悅這一季的春天。好像不在這個春天爛漫凈盡,自此只能萬劫不復。這是花草之于春天的心愿。而人是愿意自比于花草的,即便無法成為屈原筆下的香草,做路邊的一株野草也是好的,只要活在塵世里,在這塵世間的春天里。
男女之間,一旦承諾、被承諾,或被迫承諾,事情就嚴重了。原本清淺如水的情,馬上就要上綱上線,有另一個人在一分一厘地計較了,久而久之,事情就不妙了。又如果始終不被承諾,迷離如水中花,雖在互相焦心的猜測之間十分費思量,但到底還會有喘一口氣的寬度。時光霎時變得若隱若現起來,每走一步,起碼有半步恍如走在夢里,只消你舍得花時間去感悟、去品嘗、去回味。那么即便下一刻被告知一切真是夢,也沒什么的,就當是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響了一陣子,至多心里稍稍悵然一下罷了,樹靜風止,世界還是一片綠色,甚至綠得更鮮亮了。
男女相悅,真是一種不可言說的妙意,就像吃飯喝水睡覺一樣,是人之所必需、所享受,玄一點說,這就是禪境了。對于慣于時時執一物在手的人來說,這禪境未免太虛妄,但這虛妄背后,就像春風拂過的草原,是一幅渾然自如的畫。
畫,自然是用來懷想最美。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