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背叛的那一個

　　
　　確切地說，茶茶跟倪鵬緣分的開始是因為一枚硬幣。
　　那天加班，茶茶往家里趕時已經過了高峰期，公交車上空蕩蕩的。茶茶坐在前排靠近車門的位置。
　　此時，一位男人上了車，他穿得太正式，西裝筆挺，像一位正要去參加宴會的紳士。如今卻身處晃蕩的公交車內，很不搭配。
　　男人的表情很不自然，因為翻遍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一枚硬幣。男人尷尬地站在車門口，就在司機即將勒令他下車時，茶茶拿出一枚硬幣，扔進了投幣箱。
　　男人叫倪鵬。
　　倪鵬說要報答茶茶，要茶茶的手機號。
　　茶茶笑著拒絕了。
　　茶茶本以為這只是一段偶然間的小插曲，沒想到第二天便接到了倪鵬打過來的電話。
　　茶茶很驚訝。
　　倪鵬說，因為昨天她身上穿著工作制服，左胸上還別著刻有她名字的號牌。
　　茶茶恍然大悟。茶茶在一家大型百貨公司某知名化妝品柜臺工作。她的工作需要除了每天化上精致的妝容，還要穿統一的制服。
　　倪鵬說話很直接，希望茶茶做他的女朋友。
　　茶茶了解自己的資本，對于這類告白，早已見怪不怪。她說，我只喜歡成功有錢的男人，像你這樣穿著西裝擠公車跑推銷的男人，我沒興趣。
　　兩人在手機里哈哈大笑。
　　倪鵬說，他喜歡茶茶的坦白。
　　茶茶通訊錄里存有很多這樣男人的電話，從此，她的手機里又多了一個追求的對象。
　　
　　或許是太漂亮，茶茶的女性朋友很少。張圓是個例外，她的身材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圓圓滾滾，很可愛。
　　她與張圓相識是在化妝品的柜臺，她向張圓推薦防曬霜。張圓驚訝于她的美貌和化妝手法。
　　張圓笑著說，我跟男友感情很好，但你太漂亮，不能讓你見我的男友，一點萌芽都不能讓它發生。
　　茶茶驚訝于她的直白，一瞬間便喜歡上了這個說話不虛偽做作的胖女孩。男人都是好色的動物，兩個女孩對此已達成共識。
　　兩人的友情一直持續至現在，三年。有時連茶茶自己都驚訝，她的好人緣，從來與女性無關。
　　然而，張圓變了。
　　現在見面，張圓總是在對她抱怨男友的虛偽與現實。
　　他騙我說在工作，結果我發現他跟一個漂亮女人在一起。他太優秀了，我配不上他。我怎么辦？
　　茶茶心里嗤之以鼻，平心而論，除了略微肥胖的身材之外張圓無論家境、工作、性情都是超一流的，只有讓人羨慕的份兒。會離開她的男人除了傻子便是瘋子。
　　漂亮女人沒一個好東西，這句話成了張圓的口頭禪。
　　茶茶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安慰她，然后貶低自己除了一張臉之外，一無所有，至今形單影只。
　　其實私心下，她也不想失去這唯一的朋友。
　　茶茶畢業于一所三流大學，父母下崗，工作不好找，只能做推銷員，至少昂貴化妝品的試用裝都是免費的。
　　畢業后，茶茶對每個依偎上來的男人都會直白地說，我不被包養，不當二奶。想當我的男友，行，你要有錢。
　　茶茶也覺得自己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有些矯情。但如果那件事不發生，她想，她會繼續矯情下去。
　　
　　茶茶酒量不錯，這遺傳于她的父母，除非她自己想醉，否則沒人能灌倒她。
　　今天，茶茶找了一處高檔的酒吧，坐在角落自斟自飲。然后，她看見了倪鵬。
　　倪鵬今天沒有穿西服，一身休閑裝讓他看起來陽光帥氣。沒錢的男人不會出現在這里，除非他是“鴨”，很顯然，他不是。
　　他問，你旁邊的位置有人嗎？
　　茶茶笑了，可能是酒喝多的原因，她覺得今天的倪鵬要比尷尬地站在公交車上的無措男人性感許多。清朗的眉眼，略厚的嘴唇，尤其是他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說話時，低沉著帶著一抹甜絲絲的誘惑。
　　兩人推杯換盞。千杯不醉的茶茶覺得自己醉了，嬌笑著倚到了倪鵬的懷中。
　　后來發生的事情便千篇一律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在一家酒店的大床上，茶茶赤裸著光潔的身體，化成一旺春水，讓倪鵬無法控制地沉溺其中。
　　恍惚間記起白天，有個禿頂，一臉油膩的經理，同樣喘息著，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茶茶，只要你同意，助理的位置就是你的。
　　茶茶狠狠地甩出一巴掌。
　　背后傳來經理咬牙切齒的咆哮，你裝什么純情？
　　哦，是的，她不想裝純情了，但她做愛的對象絕不可能是頭豬。
　　
　　一星期后，茶茶如愿得到了經理助理的位置。又過了一個月，那位滿臉流油的經理辭職了。茶茶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了該樓層的新任經理。
　　茶茶事業有成，男友有錢有貌，溫柔體貼，最是春風得意時，同事艷羨她的命，找了個富二代當男友。
　　茶茶笑而不語。
　　倪鵬成了她男友，只是倪鵬的女友并非她一個人。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并不介意。兩人彼此心知肚明。
　　倪鵬怎么會是跑推銷的呢！沒有人會謙虛到身家千萬卻自降身份跑業務。那次公交車上的相遇只能說是偶然是他和別人一次無聊的打賭而已。
　　有次倪鵬趴在她身上發泄欲望時，面目猙獰，他說，我了解你，如同你了解我，這樣很好。
　　茶茶也贊同，知道對方需要的是什么，彼此無謊言，無負擔。
　　倪鵬每周都要找茶茶做愛，他曾不止一次地告訴茶茶，他喜歡她的身體。
　　倪鵬在她耳邊說，你是妖精。
　　
　　張圓來電話了，又向她抱怨男友被狐貍精迷住了。又說她重色輕友，有了男人，把姐妹都拋到腦后。八卦地向茶茶打聽倪鵬的一切。
　　茶茶說，他很優秀，我的競爭者已經夠多了，你就別再插一腳了。
　　張圓大笑，從此打消了一窺倪鵬的愿望。
　　張圓要結婚了，新郎便是張圓嘴里那個經常被狐貍精纏住的虛偽男人。
　　茶茶意料之中，她早知道，以張圓顯赫的家世沒有男人會傻到放棄。
　　婚禮當天，茶茶當了伴娘，看著張圓穿著潔白的婚紗，一臉幸福地站在新郎身邊接受親朋好友的祝福。
　　新郎有一口整齊的白牙，笑的時候很健康，很陽光。他一臉誠摯，當著大家面，對新娘說著愛的誓言。
　　在一片歡呼聲中，茶茶意外地接到了新娘扔過來的花束。
　　張圓對她說，你也結婚吧！男人再花心也有玩累的時候，我相信最后的贏家一定是你。
　　茶茶永遠都不會有張圓的樂觀，跟倪鵬結婚，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可能。他們一開始的交往便建立在性與金錢上。
　　她愛上倪鵬了嗎？她想，沒有。可女人的自尊心，卻希望倪鵬的心里有她。
　　有一次，倪鵬像膜拜女神一樣親吻她的身體時問，除我之外，還有哪個男人看見過？
　　茶茶說很多。倪鵬發了狂一般蹂躪她。事后，茶茶身體上的青紫一星期都沒有消退?？墒撬B般喜歡看他妒忌的眼神。
　　其實茶茶說了謊，除了倪鵬，唯一跟她發生關系的只有前男友。
　　半年前，她還去監獄里探望了他。大學期間，他跟另外一個男生為了茶茶爭風吃醋，失手將對方打傷，被判了刑。
　　男友說，別等我了，檢查身體說我是肝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剎那間，茶茶覺得前方的路標消失了，那個曾經為了她可以不要命的男人真的快死了。她迷失在沙漠里，該何去何從？
　　
　　這天，茶茶得到了兩個消息：前男友保外就醫，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另一個，她懷孕了。
　　她主動對倪鵬說會打掉孩子。
　　倪鵬欣慰她的乖巧懂事，還特意給她請了專職侍候月子的保姆，許諾過一段，帶她出國游玩。
　　茶茶敏銳地察覺到倪鵬體貼背后的焦躁。
　　一個月后，在保姆的精心調養下，茶茶并沒有一般流產女人的憔悴與虛弱，反而更加紅潤飽滿。
　　倪鵬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凌晨兩點的時候，茶茶接到了張圓打來的哭訴電話，最近這樣的電話總是很多。張圓說她的丈夫不再愛她了，因為她不能生育。他又被狐貍精迷上，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回家了。
　　茶茶足足安慰了她一個多小時才掛斷電話。
　　睡在旁邊的倪鵬迷糊轉醒，喃喃地問一句，大半夜的，跟誰打電話呢？
　　茶茶淡淡地說，你老婆。
　　倪鵬沒有回答，翻個身再次睡去。
　　茶茶卻再無睡意，她又懷孕了。這次倪鵬告訴她，把孩子生下來，他出撫養費。
　　聽說，張圓的父親因為涉嫌貪污，政治生涯即將結束。
　　茶茶輕輕撫摸著依然平坦的小腹，她不知道她有沒有愛上這個男人，卻要準備給他生孩子了。她是在乎張圓的，卻背叛了她。
　　站在冰涼的地板上，茶茶赤裸著猶如綢緞般光滑白皙的身體立在窗前，望著外面閃爍的霓虹燈，她的眼中茫然而又落寞。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