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剛大學畢業。典型的職場菜鳥。
總是最早出現在辦公室,最遲離開公司。坐在我對面的是海外銷售部經理,可能是因為太忙,他也總是走得很晚。
時常是整個空落落的辦公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埋頭工作的樣子很專注,累了會站起來定定看向窗外,瘦且高,并且喜歡沉默,有時候會坐在休息室抽煙。有次我去休息室喝水跟他遇上。他旁若無人地吐著煙圈,手上玩著打火機。桌面上放著煙盒,煙盒上印有一句詩:“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蔽抑肋@是茶花煙,安妮寶貝的書上曾經提及過,因為這句詩很美,我便一直記得。
原來真有男子抽這種煙,我便借著喝水,站在旁邊偷偷看他抽煙。直到他把一根煙抽完。
沒想他忽然回頭,看著我,嘴角輕輕上揚,笑了笑,說,新來的?
我點了點頭,忽然心跳得緊,便匆忙走了出來。
從此,每次跟他迎面遇上,他都會笑笑地對我點點頭。
我仿佛更是有了無窮的動力,來得更早也走得更晚。
窗外霓虹閃爍車水馬龍,大大的辦公室里只有我和他,每當此時,我發覺自己仿佛大氣也不敢出,生怕吵到了他,豎起耳朵聽他有節奏地敲打鍵盤的聲音。
他總是會在晚上9點左右離開辦公室,而我,總是努力地把事情在9點之前完成。他前腳離開辦公室,我后腳就跟著踏了出去。
從公司走到公交車站還有一段路,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然后默默地看著他搭公交車離去。
日復一日,他居然都沒有發現我。我不是沒有想過要上去搭訕的,只是,跟他說什么好呢,到底是鼓不起勇氣。
而且只要他稍微留意便可以注意到我,可,如果不是迎面碰上,他便從不會發現我的存在。心里不是不自卑的,隱隱的憂傷如影隨形。
無論處于多吵鬧的環境,他總是隱隱透出冷冷的落寞,我習慣在人群中捕捉他的身影,目光心思隨著他忽上忽下。
記得那天下著絲絲細雨,他沒撐傘,走在雨里。我也學著他,收起雨傘走在雨里。
在公交車站站了一會兒,他等的車子來了,他從前門上了車。我莫名地頭腦發熱,也從后門上了車。他坐在車子前面,兩眼看向窗外,我坐在車子后面,兩眼看著他。他沒發現我,我就這樣陪他坐了一路。
他下車,我也匆忙跟著他下車。忽然他一個無意的回頭看到了我。他說,你也住這邊?我一下子無措起來,忽然指著對面說,是啊,我住那邊。然后轉身向對面走去。
這次之后,我開始以假亂真。
沒事的時候便大大方方地跟他搭同一輛車回家。一路上基本不交談,就這樣坐著,我有時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更多時候是研究映在玻璃上的他的臉。
總是在同一個站臺下車,他消失后我再走到對面,搭車回家。
他一直都沒看穿我的小心計。
那段時間他一定是處在艱難的抉擇中,所以理所當然地把與己無關的事情忽視。
有一天我發覺他沒來公司,然后第二天,第三天……
他莫名就消失不見。
我下意識去打探他的消息,才發現,事關他的八卦早已滿天飛。只有我這個職場菜鳥悶頭悶腦,一無所知。
原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跟別人有了婚外情,然后不顧世俗的眼光,決然地跟原配離婚,跟第三者雙宿雙飛,去了法國。
原來他不但結了婚,還有了第三者,還去了法國。我熟悉他的每一個舉動,每一個皺眉,每一個微笑,甚至輪廓的每一處線條,可,我對此一無所知。
我真正難過的是,從此他不會再出現在這里。
公司三三兩兩的同事經常湊在一起,把他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只有我會默默地走開。
沒有人知道,每當聽到他的名字,我的心都會莫名地一陣痛。
這些與他有關的憂傷,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會知道。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