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同學的姐姐,在我們讀大學的城市打工,租住在凌亂的城中村。那年端午,和同學一起去她那里吃粽子。走進她住的小屋,一顆心立刻喜悅起來——那樣陳舊擁擠的樓房里常年不見陽光的小屋,被她收拾得清潔明亮,素花的棉布做了墻圍,水綠的床單和窗簾,舊桌椅上套了同樣素花的外罩。窗臺有幾盆翠綠的吊蘭,有一盆的枝葉長長垂下來,綴著白色的小花。水泥地面干凈透明。屋角,線條簡單的玻璃瓶里,插著野外采來的已經風干成另外一道風景的小黃花。門邊的幾雙廉價拖鞋上,她自己用做墻圍剩余的布做了幾朵小花瓣縫在上面,讓普通的拖鞋立刻風情起來。
同學的姐姐是一家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人,每天的工作時間很長,收入卻不多。想象中,該是疲憊凌亂的,如此艱難地生存在這個城市的夾縫里。
可完Kq8FPDIGoBWKx3B3HprPLA==全不是,在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幽怨和疲憊,她一直在微笑,說話很慢,聲音清凈,歡迎我們的到來,并將已經煮好的自己包的各種形狀的小粽子端上桌來。她不美,甚至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城市的氣息,帶著一點點樸實的羞澀。可是,她就是讓我覺得那么舒適、那么溫婉、那么從容——可以把這樣簡陋的生活,過出這樣清雅生動的情調來。
還邂逅過一個女子,在旅游途中。
是個很美的女子,穿了簡單的棉布白襯衣、牛仔褲和軍綠色徒步鞋,背一個小小的黑色背包,話不多,從來沒有抱怨過伙食的質量差或者行走路線的艱難,只是專心感受這一路的風景——在那個拼湊的龐大的團隊里,她也是行李最少的女子,只一個小小背包,沒有尋常女子出門時攜帶的那種大的行李箱。這并不多見。即使是旅行,女人也絕不會錯過任何展示自己的機會,會帶許多衣服,兩雙以上的鞋子,足夠的化妝品,遮陽傘,甚至小型筆記本電腦,以便隨時隨地上網……她的行李,未免也太簡單了。
后來略熟一些,知道了她背包里的簡單物品,一件同樣質地的黑襯衣,一件超薄防水戶外裝,一個小型干鞋器,簡單洗刷用具,一本書。再無其他。
就那樣喜歡上她,喜歡上她的簡單和真實,喜歡上她做一件事時的專心——在旅行時只去旅行,而不做其他。我知道回到繁華城市,她定然在工作的八小時中穿精致的職業裝,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左右逢源、長袖善舞;也會在和情人約會時穿華麗彩衣,化甜美妝容,輕笑嫣然、步步生蓮;更或者,會偶爾在寂寞的夜晚濃墨重彩、錦衣夜行,做一個嫵媚的夜精靈……
這是一個女子靈性里散發的情調,不矯情、不虛榮、不狷介,只在此時,做此事,而不是時時刻刻戴上同樣的面具。
慢慢懂得,當風雨來襲依然不急不緩的女子、在權貴面前保持不卑不亢的女子、在得失面前自是不懊不惱的女子、在苦難面前永遠不怨不恨的女子,她們才是活得有情調有風格的女子。
女子的情調,和她們的來歷、身份、相貌、生活環境統統無關,甚至無關風情,只關乎她們的性情和心境,關乎她們對情調準確的理解和自然的詮釋。
編輯 / 寧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