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從容

　　每日傍晚散步，在城外的小河邊，常常遇到這對母子。兒子弱智，長得高高瘦瘦，成年人的身體上，卻是一個兒童樣的小腦袋。兒子好像對什么都好奇，道旁的花草，迎面走來的女孩子的花裙子，別人牽著的寵物狗，他都會傻傻地嬉笑著想到近前看一看，讓所有迎面走來的人都遠遠地回避他，靈巧地躲閃著。
　　在行人眼里，這是一個行為怪異、癡傻得有點可怕的孩子。
　　我注意過這個母親，也是中年的職業女性。顯然出門前是刻意裝扮過的，傍晚散步，穿潔白的旅游鞋，休閑的運動衣褲，頭發也綰起來，很利落地在腦后打個結。走過的步子是輕盈的，尤其是牽著兒子的手，始終那么牽著，像所有的母親牽著孩子的手一樣。淡然的表情里，讓人看不出她會因為孩子的與眾不同，而為自己帶來的拘謹、窘迫。
　　幾年前，我見過一個這樣的場面。一個壞孩子，好不容易在工廠里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卻不好好做，曠工、遲到，聚眾賭博，欺負同事，糾集著一幫人打架斗毆。工廠對他批評教育、警告、處罰，幾乎所有的辦法都使用過了，仍無濟于事。最后一次因為違章操作機床，給工廠造成極大的損失，這次是開除出廠。
　　他終于知道事態的嚴重了，收斂了平日里的放蕩不羈，在現場公布開除他的大會上，他跪下請領導再給個改過的機會，要知道，這份工作是他來之不易的飯碗啊，他也沒有顏面再回家由父母養著。
　　這時候他的母親來了。一個看上去善良又樸實的鄉下婦人，人們簡直不相信這個婦人怎么能養出這么一個兒子來。面對不能挽回的局面，母親從會場上拉起兒子的手，只說了句：“兒子，咱回家吧。”這個兒子，乖乖地跟在母親身后。在許多人的注目中，母親的步子沒有絲毫的凌亂，表情也沒有該有的尷尬，這一刻，讓嘈雜的會場鴉雀無聲。
　　現在才覺得，這位母親因何有那樣的從容，因為她領回來的，已經是一個從此改過自新的兒子了，這是只有母子之間才能彼此感受到的一份默契和信賴。
　　十字路口上，有一個小小的水果攤，攤主年齡不大，白白凈凈的小女子，居然也是做了母親的人了。她的娃，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躺在水果攤旁的童車里。小女子一個人，幫著顧客取水果、過秤、算錢，繁忙中，那娃可能是餓了吧，一聲高過一聲地哭。小女子抽出點空隙，把孩子抱起來，當著男男女女的顧客，把花上衣的衣襟撩起來，露出乳房，把乳頭塞在孩子的嘴里。
　　這場景也是從容的，只是這小女子不知道，她的舉動讓我這個男顧客目光躲閃了一下。
　　母愛是一份寧靜的從容，不張揚，不羞澀，因為母親，是完完全全把你放在心里的那個人。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