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呀他

　　很長時間，手機的電話簿里存了這樣一個字：他。每次有朋友看到都會問，他是誰啊？關系不一般吧。
　　怪不得別人問，這樣一個字，在所有故事里，都是個曖昧的字眼。很多故事就是從“他”開始的，雖然字典里，“他”只是男人的第三人稱，但我的確愿意相信，每個女人心里都有一個特定的“他”。
　　常常看這樣的對話，想啥呢？想他呢！他是誰啊？他就是他。
　　他當然是他，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他，自己知道就行了。而我這樣天生情感豐富的女子，電話簿里明目張膽地出現這樣一個字，更像是一面旗幟，昭告天下，我生活里有個非同尋常的男人。
　　但事實上，事情并不是那樣的。
　　那時候他還是個陌生人，是一個朋友的朋友，很偶然的一次朋友一邊接電話一邊讓我幫著存個號碼，含糊著說了名字，我沒有聽清楚，只是聽起來像“他”，就順手存了個“他。”
　　把號碼交給朋友后，也沒有刪除，過了幾天，無意中翻看到那個字，心里竟然微微一動。大抵那個時候，我剛從一個城市來到另一個城市，從一種工作換到另一種工作，也正是情感空窗期。也就是說，那時候，我的生活里沒有一個“他”。我想是出于這種概念，我允許自己把他留在了電話簿里。
　　一個虛空的人，卻聊勝于無。
　　而事情往往就是這樣，就像小說里寫的那樣，有些事，真是天定的，就在我保存了這個陌生人電話號碼的半個月后，竟然真的認識了他。在一次飯局上，其實直到吃完飯，我都不曉得那個有著溫煦眼神、笑容溫暖的男人是我手機里的“他”，直到分開的時候留電話。
　　他把號碼告訴我，我保存，冷不丁地，“他”這個字就在顯示屏上跳了出來，嚇了我一跳。才知道當時是我聽錯了，原來他是姓童的，竟然被我聽成了他，并因此得以保存。忽然，就想到緣分兩個字。
　　那天晚上我睡不著，翻來覆去地琢磨他。
　　他不是個很好看的男子，但樣貌溫暖，年齡適宜，生活小富，抽很少的煙，用紀念款“ZIPPO”。滴酒不沾時眼神清澈，酒意微醺時笑容曖昧且溫暖……很合我的口味。
　　想來，真的是緣分啊。
　　當然，他并不知道他在我手機里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以“他”這個身份在我生活中開始的，我也因此確定，這將是個非同尋常的開始。
　　由此，故事便在我的安排下慢慢進展，猶如小說中“她”和“他”的故事。一切好像真的就曖昧起來，他也好似真的成了我生活里那個“他”。
　　但是，事情還不是那樣的，半年后，我在另一個難眠的晚上又開始翻來覆去地琢磨他，終于發現，這個人，其實并不是我想要的。首先他不好看，而過于溫暖的樣貌，又讓他在更多的時間處于溫暾狀態。他清醒時想聽他說點什么，總也不說，有了幾分酒意后，說的話第二日自己又不記得。40歲的男子，如果一晚睡不好，竟然會那樣清晰地憔悴了，且他心思并不細致，從不曉得先打個電話給我，答應過的事，也轉瞬便忘……
　　如何是這樣一個他呢？讓我很是不甘心。
　　終于，最后我還是把存在手機里的“他”換掉了，換成了他的名字。很奇怪，在我換了名字之后，一切都變得清楚變得明朗簡單起來。他也就在生活中漸漸遠起來，是很正常的遠。因為原本，我們就沒有真的走近過，算起來，他的遠遠近近，都是我自己安排的，當他是“他”的時候，我把他放得很近，他是一個名字的時候，我就把他放得很遠，如此而已。他卻是始終未曾改變的，就是那樣一個不讓人煩也不怎么招人疼的男人。事實上，他很無辜。而這一切，又都是我順手打下的這么一個字引起的。
　　我一下子便想明白了，可見，有時候，錯的并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我們自己的意念，是從一開始我們就表錯了情，實在怨不得別人。
　　編輯 / 寧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