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的單車

　　愛過一個人，在單車的歲月。很多年后，那人來我的城，又離開。
　　他走后我在空闊的城墻上游蕩，覺得腳下的路有些茫然，因為他的出現(xiàn)抽離掉了我一段時光。而那段時光那么長，占據(jù)了我的年少。我租了城墻景點的游客單車，一路慢悠悠騎著它，穿過這個城市繁盛的槐花陰，一顆心慢慢緊縮，慢慢沉淀，六年的時光終于被捋順清空了。
　　這個人我愛過很久。從18歲期待，他的勇敢遲到了六年。我以為他是我愛情的一個咒語，不可穿越。那時，我甚至不用回頭就能區(qū)分他的單車搖晃時發(fā)出的聲響與別人的細微差別。我亦記得郊游路上他偷偷回頭看我的瞬間，為那一眼他的單車摔進低矮的橘樹叢里去，我經(jīng)過時還隱約聞見橘枝被折斷的清凜芳香。那些最初的芬芳，都被我們的羞澀深埋進光陰里。
　　在六年后的今天，當另一個男子親手為我戴上戒指時，他卻來了，因為風(fēng)聞我愛過。他說，不敢想象，這幾年我們會如此錯過。他說他不勇敢卻一直放不下。他還追問，怎么會不愛了呢，怎么會呢？我們彼此都沒有改變，都是老樣子。他不相信。我只能搖頭，一直搖。
　　我要怎么說，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已經(jīng)毫無感覺，這個我曾為之流淚、為之隱忍、為之決意要在這異鄉(xiāng)活得漂亮些優(yōu)秀些才敢去面對的人。而這期間，我被另一種平實的溫暖打動。生活吃掉我一些綺麗飄浮的幻想，還給我又小又實的另一些。
　　他提出在城墻上租單車載我一次，像身邊那些招展而過的情侶。我微笑，拒絕的表情卻堅定。他的眼里有疼痛，他說那些年他最遺憾的事情是一直想用單車載我一程卻沒敢開口。我對著陽光伸出手，看指縫間穿過的粉紅的光，我指間的戒指在陽光里有暗啞色澤。如果這一切都發(fā)生得早一些，不用太早，就在我還配得上年輕二字的時光，我一定不顧一切跟他走，連是不是仍愛著都不追究，就為曾深愛過。
　　有人說生活太龐大了，少年時的單車載不動這樣龐大的生活。我卻時常想，其實，是不是我們的心大了？它不知不覺就再承載不起一些情感的負荷了。不是那些情不好，只是它載不動了。
　　一個人的單車呼啦啦跑在四方城筆直的馬路上，踏過心口那些堅硬的時光。
　　我們曾深深渴求過又終于放手的那些情感，在時間的葬禮里，笑著，或者流著淚，都再也趕不上。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