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身體愛上你

　　（一）
　　送梅琳回去的時候，宋元把車開到我家樓下。我瞪了他一眼，這小子就是存心想讓我犯錯，他嘻嘻哈哈地笑，你們也幾年沒見了，好好敘敘舊。他說的語氣很輕佻，而梅琳則大大方方地跟我下了車。
　　過了十二點，電梯已經停了。在昏沉空寂的樓道里，她踉蹌了一下跌在我的懷里，是溫潤而綿軟的身體。那一刻，我毫不猶豫地一把把她推到墻壁上貼緊她，她的身體扭動了幾下，想要拒絕卻又是更深的誘惑，我伏下頭裹住她的唇時，聽到了她嚶嚀的聲音。這像是戰鼓一樣鼓舞著我，讓我的身體充滿了力道和欲望。
　　梅琳是我的初戀。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和梅琳一起完成的，那是大學的第一年，我和梅琳在學校的小樹林里偷食了禁果，之后，再也無法抵擋身體的糾葛……我跟梅琳是在大三那年分手的，有去密歇根大學的交換生名額，我毫不猶豫地交了申請表。我甚至連分手的話都沒有告訴梅琳就那樣在她的世界消失了，那時候太過年輕，沖動而又輕率，害怕梅琳跟我鬧跟我哭，害怕她的指責也害怕擔當，想來這樣離開她就已經明白了。
　　其實交換生也就一年，畢業了我還是不能留在國外，灰頭土臉地回國進了證券公司做投資顧問。沒想到我和梅琳又會在同學會上見面，其實我大約也是知道會遇到的，時間已經過去五年，梅琳再次出現已經和大學里那個目光怯怯、安靜柔順的她有了差別。宋元在梅琳進來的那刻說了個字：“靠！”我知道他被鎮住了，如果說大學時的梅琳就像一個水蘿卜，那么現在的她就是一朵太陽花，有了自己的氣質和那種成熟女人的嫵媚之態。宋元知道我們的前塵舊事，也看出了我有些心猿意馬，所以在送我們回去的時候自作主張地把她送到了我家。
　　
　　（二）
　　半夜醒來的時候，梅琳蜷在客廳的沙發上抽煙，我走過去把煙從她嘴里拿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重新把它夾在她的手指間。是大衛杜夫，勁有點大。她指了指墻壁上的照片問我，那是你太太？我愣了一下，這個時候才想起莫荷來。下意識里我回答，我們還沒有舉行婚禮，日子定在九月九號。
　　是個好日子。她自嘲地笑了笑，聽不出語氣地說，恭喜你！我突然有些接不住話，在跟她肌膚之親后談論我的婚禮日子，實在有些尷尬。我坐到她的身邊從身后抱住她，把頭伏在她的肩膀上認真地說，對不起。我感覺到她的肩膀微微地抖動了一下。
　　第二天莫荷就要回來，我在家里認真地打掃衛生，不想漏掉浴室里一根屬于梅琳的頭發。宋元給我打電話，說昨天過得是否愉快，就當是結婚前的一次放縱。
　　莫荷回來后絲毫沒有察覺。我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周末和莫荷去逛商場準備買結婚用品，這些繁瑣的小東西莫荷挑起來都是興致勃勃的。有一天我們竟然在商場里碰到了梅琳，我驚出一身冷汗，生怕梅琳會說出些什么來，好在梅琳在看到我們挑的喜糖時只是討要了幾顆去，并沒有給我難堪。
　　梅琳沒有給我打過電話，那一夜對我們來說好像就是一個插曲，只是想著梅琳，這樣平靜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夜里跟莫荷做的時候，我的腦海里竟然想起了梅琳。也許不僅僅是女人才會記住自己的第一個男人，男人也會對自己的第一個女人牢牢記住。何況再和梅琳糾纏的時候，我們的身體竟然一點也不生疏，她能夠調動我所有的斗志，而我也能自然地知道她的敏感點。我們的身體，對彼此有太深的記憶。
　　
　　（三）
　　我去問宋元要梅琳的聯系方式。我知道他也沒有，但他一定會想辦法幫我找到。宋元一聽我還想和梅琳來往就竭力反對了，他說玩一次火可以，但再玩下去就要小心玩火自焚了。雖然梅琳很漂亮，但想想你已經對不起梅琳了，還要再對不起莫荷嗎？
　　我知道宋元說得對，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跟梅琳聯系，就當是老同學樣的來往也可以。梅琳一個人住，她見到我微微有些訝異，那天的她隨便束著頭發，穿了一身寬松的居家服，兜邊的地方有蕾絲的花邊。
　　我就想起了以前，那時候我覺得女人穿蕾絲花邊很性感，所以總讓梅琳穿蕾絲花邊的內衣給我看，沒想到她不僅穿著蕾絲花邊的衣服，房間里到處都是蕾絲的痕跡，蕾絲的桌布，蕾絲的沙發抱枕，蕾絲的紙巾盒……我突然覺得，梅琳對我還有感情，所以她才會在我離開后還保留喜歡蕾絲的習慣。
　　我一把從背后抱住了她……她的身體對我有種難以抗拒的誘惑，即使我在她之后也有過一些女人，但都沒有誰能像她那樣讓我沸騰得難以自已。
　　
　　（四）
　　跟莫荷的婚禮還在繼續籌備，酒席定了，請帖發了，雙方父母見過。我有些意興闌珊，莫荷始終沒有察覺，她只是想著婚紗要比其他人的都漂亮，婚禮的背景布置要放多大的照片，還有給來賓的禮物要送什么，宴席上的酒和煙……
　　莫荷每天都跟我絮絮叨叨這些，有時候上班也會打來電話提醒我這提醒我那，相比而言梅琳就安靜了許多，她從來不打電話給我，對我的態度是，你來我就接待，你不來我也無所謂。有個周末宋元打電話約我去喝酒，我說不行約了人，宋元一下子就猜到了我是去找梅琳，他在電話那邊直嚷嚷，別忘了還有三個星期你就結婚了！
　　我跟梅琳去看電影，周末回了趟學校，去了我們的教室，還有學校的頂樓……做學生的時候我沒有錢帶梅琳去旅店，所以我們總是找一些偏僻的地方，學校的小樹林，熄燈后的教室，空曠的教學樓頂樓……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有很旺盛的欲望。梅琳慢慢習慣了這樣，也不管是不是被蚊蟲叮咬了是不是被水泥墻磕傷了……她開啟了我對身體所有最原始的狂熱和激情，以至于在見到她的時候，我立刻想要把她揉到身體里。
　　
　　（五）
　　婚禮還是來了。宋元和一幫兄弟陪我到莫荷家迎親，八輛迎親車浩浩蕩蕩的，但莫荷的姐妹團沒有開門。她們笑鬧著讓我唱歌讓我扮小丑還要一遍遍地塞上紅包，所有人都在笑，而我竟然有了些不耐煩。
　　八點到了莫荷家，到了十點才被允許進去，我被折騰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見到了莫荷，她卻給我出難題。先讓我半跪著求婚，又讓我簽份“賣身契”，其實我知道莫荷就是想要在姐妹面前爭點面子，但我突然犯了倔，就是不肯簽。
　　僵持不下的時候宋元說你快簽，不就是簽個字嘛。我說我不簽，莫荷說你不簽我就不結了。我說你真不結？她瞪著我，就不結。我說，好，不結你可別后悔！
　　我在眾人的面面相覷里轉身下樓。宋元在我身后攆上來，你瘋了，你到底想干嗎？我欣喜地說，走，去梅琳家！
　　我敲開梅琳家門，我說，梅琳，走，跟我結婚去！我心里欣喜雀躍，為自己的決定感到由衷的興奮，也許有人真的說對了，女人是因為愛上這個男人才和他做愛，而男人是因為愛和這個女人做愛才愛上這個女人。我一直不曾忘記梅琳，即使是通過她的身體來愛她，但這也是一種愛。即使宋元并沒有在莫荷出差的時候把梅琳送到我家樓下，我相信我也會去找她。因為我的身體里有她的烙印，永遠也洗不清。
　　
　　（六）
　　梅琳沒有穿婚紗，跟穿著西裝的我奔赴結婚現場的時候有些古怪，我跟婚慶公司打電話，讓換名字撤照片。他們手忙腳亂地應付，沒有想到會有這樣戲劇性的婚禮。
　　只是要走進大廳的時候梅琳掙扎著松開了我的手，她冷冷地對我說，我永遠都是次選嗎？在前途和我之間，你選了前途，而在莫荷不要你的時候你才來選了我。
　　我怔了一下。
　　她的眼神變得很決絕，她說我找過莫荷了，告訴她我們的事，但她竟然裝作完全不知道。她愛你，而我恨你！我恨你一聲不吭地撂下我，恨你都要結婚了還要來糾纏我，你到底當我是什么？
　　我想說，我愛你。可我的話還沒有出口她已經轉身離開。我知道她一點也不在乎我是否愛她，因為在我那樣不負責任地離開后，我就永遠失去了她的愛。即使到最后，我發現我應該去珍惜了，卻失去了珍惜的機會。
　　我的婚禮，終于還是缺了新娘。那個傍晚我一直坐在石階上，看夕陽在樓群里掙扎著落下，只有宋元陪著我，他說都怪他，若不是那天他把梅琳送到我家樓下，我跟莫荷就會安安穩穩地結婚了。我笑了笑，說，也許吧。
　　但，也許梅琳沒有再次出現，我永遠也不明白我的身體需要什么，我愛著誰。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