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收到寄自澳大利亞的小包裹,裝在小小的彩色紙盒里,盒子很精美,只是分量很輕,捧在手里,像捧著一紙盒的羽毛。
輕輕把紙盒打開,眼前一片五彩繽紛,在冬日陽光下,像是五彩的雪花。
心就那樣跟著繽紛的色彩絢麗起來,一絲絲柔軟的甜蜜自唇邊開始蔓延,一點點,一直抵達心間。甜甜的,軟軟的。
而我知道,此時,在遙遠的澳大利亞,另外一個女子也正感受這甜蜜,并獨自微笑。
當然啊,當然是小青。當然啊,那五彩的雪花當然是糖紙——是屬于我和小青的甜。
我和小青,親密無間的一對小女子,小的時候,常qn2PymN2O4ncmJhkEWzrdXD5miPQ36V325YCgsIfmEA=常因為舍不得分開而睡在對方家里,很像姐妹花。只是,也有不和睦的時候,因為糖紙。
和所有小孩子一樣,我們都對糖有著同樣的貪婪,只是我和小青,不僅貪婪糖的甜蜜,亦貪婪糖紙的美麗。把糖放在口中,舍不得咬碎,任由它慢慢一點點融化,讓那軟軟的甜從舌尖一直到心間。更甜蜜的,是手中那張被一點點展平的彩色糖紙,有一些,因為粘了糖要小心清洗后晾干,那種小心,是一個女子天生的細膩吧。而不管是水果糖紙的艷麗還是奶糖的素雅,都會讓我們小小的心有一種甜美的知足。
那些糖紙,夾在偷來的大人的書中,將一本原本薄薄的書變得很厚,然后那本變厚的書,就成了那個年代,一個小女孩珍藏的寶貝。
可是有時候,只有那么一塊獨一無二的糖,于是,也只有一張獨一無二的糖紙。
選擇糖還是糖紙,成了我和小青不停要面對的問題。那么小的小孩子啊,悄悄咽著口水,想象著那塊糖獨特的甜蜜,最后卻又寧愿放棄,兩個小女生異口同聲:要糖紙。
于是爭執,于是搶奪,于是最后只能“決斗”,剪子包袱錘,愿賭服輸。可輸了的那一個,口里含著甜蜜的糖,心里卻依舊那么委屈,看著那份新穎的美麗被另一只小手展平,夾在書里,心底滋生的小嫉妒,讓口中的甜蜜打了許多折扣……
糖的甜和對糖紙求而不得的委屈,就那樣穿越過我們的童年,當再一次我們面對唯一一張糖紙,小青放棄爭奪,告訴我她要跟著父母離開時,我忽然感覺到,我們的童年原來并不漫長,它在那個春天就這樣因為小青的離開戛然而止。
終于再沒有人爭奪那些漂亮的糖紙,可以一邊含著甜蜜的糖一邊從容地整理糖紙。它們都是我的,即使只有唯一一塊。可是……可是甜蜜和快樂卻日漸消瘦單薄、慢慢走遠。
后來我有了三本放糖紙的書,里面的糖紙越來越漂亮精美,卻孤單。
終于在讀了中學后放棄了收集糖紙,甚至不再吃糖,知道它們會越來越香甜,但每一顆,在我眼里,都帶著別人看不懂的憂傷。
讀了高中讀了大學畢業找了工作,然后這一天,收到寄自澳大利亞的小包裹,收到滿滿的,我從不曾見過的繽紛的糖紙。
小青說,這些年,每次見到新的糖,就會買一顆,打開,一個人慢慢把糖吃掉,把糖紙小心地留下來;小青說,這么多年,每一種糖,我只買一顆。我吃糖,糖紙留給你;小青說,我和你,只能各甜一半,甜蜜才會圓滿。
那天,一個已過而立之年的女子坐在一堆繽紛的糖紙前,為失而復得的甜蜜幸福地哭泣著。
編輯 / 寧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