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今男人的第二空間大都是虛擬地存在于個人手機、電腦中,除了家庭、工作的環境空間以外,其實所有男人都需要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哪怕只有幾平米的,可以讀書、思考、發呆的地方。”楊衛民把自己位于宋莊的工作室稱作男人的第二空間,在這里他感到最大的自由和滿足,這里有足夠的書可以讀,幾百本書堆滿幾個大書架,布滿了一面墻壁,這里還有楊衛民為之癡迷的雕塑,北齊、唐、宋各個朝代幾十尊大小造像布滿房間各個角落,儼然一個古代雕像的博物館。
楊衛民曾任一家雜志社的攝影師、美術編輯,不過早已辭職。當被人問及辭職的原因時,他的回答是“把理由去掉”。他說:“我發現,在機關里工作的大多數人往往是為別人而活的,比如:別人升職成為自己郁悶的理由,自己升官又成為自大和驕傲的理由,而最常見的是看見周圍的人和自己一樣平庸一生是安慰自己的理由,而突破混沌,獨自一人,成功也罷失敗也罷,就沒有理由了?!?br/> 離職后,楊衛民便開始了他的“無理由”生活,楊衛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周游世界,而他周游世界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參觀世界各地各大博物館的館藏雕塑,談到這段經歷楊衛民說道:“喜歡美術,喜歡雕塑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很自然的事情。出國考察博物館的最初目的就是學習,也是好奇,想為一些問題尋找答案:比如為什么會有大量的文物流失在海外,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外國考古學家、探險家不遠萬里來到中國探寶,他們為什么會對中國的如此文化癡迷等等。”
多年的游歷讓他大開眼界:“沒有想到現存國外的中國雕塑數量如此之多,而且極其精美。歐洲各大博物館中,中國雕像往往被擺在展廳顯著位置,現場燈光布置講究,盡顯東方雕塑之美,展覽效果極其震撼!”
旅途中,楊衛民也結識了一些朋友,有博物館專家,也有個人收藏家,通過與這些業內人士的交流,他對東西方的文化交流的歷史也有了新的認識,原來心中的問題,答案漸漸清晰:之所以有這么多的中國藝術品流傳在海外,我想一個主要原因是貿易和文化交流的結果,在明代以前,特別是唐代,中國與國際間通過絲綢之路完成文化貿易的交流,這種交流隨著明中葉因海禁而衰落,特別是清代閉關鎖國造成中西方在文化、審美的差距加大。常年游走在中西各國之間的楊衛民對這種差距感觸尤深:“我在德國漢堡訪問時,一位老夫人告訴我,1945年漢堡曾幾乎被空襲夷為平地,但當人們從藏身之處出來時第一件事是找到一個木箱,鋪上花布,上面擺一個罐頭盒,插上幾朵鮮花,生活從此重新開始了。這個故事對我的觸動很大,在他們心中,美是生活中的必須品,我們現在需要改變的是對美、對生活的態度,然后才能談到對美的認知?!?br/> 另外一個差距反映在國內大眾收藏趣味上,目前國內收藏趨勢都是受皇家影響,如官窯瓷器備受藏家追捧,藏家更注重藏品的完整性很大程度是從經濟價值考慮的,這些所謂流傳有序的具有宮廷身份的藏品在拍場上往往創天價記錄。相反,國外的博物館,收藏家更注重藏品的文化歷史感,很多珍貴古希臘雕像都是殘缺不全的,但其不朽的藝術魅力并不因此而打折扣。
回頭看看自己這些年的經歷,楊衛民自己有時候也覺得有些瘋狂,畢竟花費了大量時間和金錢,但楊衛民并不后悔,除了自己豐富了閱歷,也做了一些實事,在游歷期間曾因意外的機緣見到現流失歐洲,原藏雍和宮、頤和園的文物,并為使這些文物回歸故里做了一些努力。為此,楊衛民感到很滿足,信奉佛教的楊衛民認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大的功德。
回國后,楊衛民又做了一件更為瘋狂的事,收藏中國古代雕塑,“當時市場上明清瓷器價格已經開始攀升,我一個工薪階級已經買不起了,而古代雕刻卻因為年代久遠而且多為殘件而無人問津。1999年我在潘家園市場花200元買到一個唐代菩薩胸像殘件,自己喜歡的不得了,但朋友們卻認為一個破石頭不值錢,都說我瘋了。它成為我的第一件造像藏品。”楊衛民不斷的把這樣的破石頭搬回家,也因此被朋友稱做“雕塑癡”。行為看似瘋狂,楊衛民的頭腦卻是冷靜的,他并不是盲目的收集,時常會反思一些最根本的問題。楊衛民認為現在中國正經歷著史無前例的收藏熱,人們談論最多的是怎么收藏,怎么從中獲利,然而為什么收藏?這個關鍵問題卻很少被提及:“收藏源自每一個人與生俱來的不安全感,人的一生各個階段需要各種符號,參照物來做參照,制造假象延長生命,戰勝對死亡的恐懼。一旦你對生命不安全感有了體察,認清了它將永遠伴隨著我們直到生命結束,這些所謂藏品也就變得不很重要,一些知名大藏家往往將自己珍藏多年極其珍貴的藏品在有生之午捐獻給社會?!?br/> 楊衛民的工作室中有一尊北齊的佛像,雖然殘缺,仍能感受到佛教藝術品特有的寧靜。指著這尊塑像楊衛民十分感慨:“比如我身邊這尊北齊雕像,距今大約已有1500年,我收藏了它,暗示我的生命向前延伸了1500年,其實這只是一種假象。當你一個人面對它的時候,會有種恍惚的感覺,他歷經千年歲月,即使我不在了,它還將在世間流傳,從這個意義上講不是我收藏了它,而是它收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