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與西藏的故事

　　作為最早一批進藏人員，陰法唐把西藏這60年歸納為：有些方面從無到有，有些換了云天。從上世紀50年代起，陰法唐的人生便與西藏緊密相連。上世紀80年代初，他出任西藏自治區(qū)黨委第一書記，方方面面的工作都有涉及，并得到各界一致好評，而他自己卻說只起到“萬金油”的作用，懂得不少，深入不多。1985年離任、現(xiàn)在已滿頭白發(fā)的他每一兩年還要回西藏這個“家”看看。
　　從1994年中央召開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談會議開始，許多人因為援藏與西藏結下了不解之緣，3年的建藏援藏生活是他們?nèi)松凶钫滟F的經(jīng)歷。陰法唐和許多“老西藏”更不用說了。
　　
　　陰法唐：建設西藏的“萬金油”
　　
　　陰法唐的家位于北京西四東大街一棟灰色的單元房內(nèi)，不論客廳還是臥室都放置著西藏風格的書畫、器物。其中一幅書畫是書法家歐陽中石題詞：“西南大隅障邊陲，屹立高原仰北之。天意人心親脈脈，一家兄弟永如斯。”
　　16歲便離開家鄉(xiāng)的陰法唐，至今鄉(xiāng)音不改，一口濃重的山東話說的都是西藏的事。上世紀50年代，他第一次到西藏。十八軍信奉著“以苦為榮，以苦為樂”，抱著“共建西藏，邊疆為家”的決心，戰(zhàn)士們背著干糧、五皮(皮衣、皮褲、皮鞋、皮帽子、皮手套)、銀元、帳篷、棉被等，從四川出發(fā)，用時一年零九個月到達拉薩，途徑雪山、冰河、草原和凍土。“那時基本沒有像樣的路，于是我們就背著公路前進，一邊走一邊修路。”陰法唐說。
　　川藏公路用時4年多，于1954年12月25日通車，全長2252公里。“這是以每公里犧牲1個人的代價修成的。”他動情地說。1954年4月，青藏公路動工，迄今仍是世界海拔最高、線路最長的柏油公路。1956年西藏自治區(qū)正式成立后，滇藏公路，新藏公路、中尼公路陸續(xù)開工。“開始沒有，然后修建到幾千公里，到現(xiàn)在實現(xiàn)幾萬公里。”陰法唐說。
　　與此同時，1956年在拉薩以北150多公里修建了西藏第一個機場——當雄機場，之后陸續(xù)修建拉薩貢嘎機場等。“以前一天一班特定航線，現(xiàn)在每天幾十班，而且是全國通航。”
　　從上世紀80年代，陰法唐赴任西藏自治區(qū)黨委第一書記，他的名字便與青藏鐵路密不可分。此后20年里，他10多次呼吁開建青藏鐵路。2001年6月，工程終于動工，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退休十幾年。然而，2004年，已經(jīng)82歲的陰法唐從格爾木坐汽車出發(fā)，沿青藏線一路考察，做出《青藏鐵路提前通車的考察報告》。2006年7月1日，青藏鐵路傳來提前一年通車的消息。
　　西藏情結也烙在了他的后代身上，3個女兒的名字都是漢語和藏語的結合。一個叫建白，意思是建設西藏；一個叫江薩，意思是建設新江孜；一個叫亞農(nóng)，意思是發(fā)展農(nóng)業(yè)。
　　1998年，陰法唐創(chuàng)辦了“西藏江孜第一小學陰法唐教育基金會”。“因為我們整個家對西藏都有很深的感情，全家人都想為西藏做些事情。”他說起當時創(chuàng)辦教育基金會的想法，“以后雖然調(diào)離西藏，后來退休了，但心還是在西藏，還想繼續(xù)為西藏做些事情。”
　　回憶起當年自己剛到西藏，沒有一所現(xiàn)代化的學校，文盲率高達95％。基金會后來改名為“陰法唐西藏教育基金會”，從最初全家人籌集的16萬元的資金，到現(xiàn)在發(fā)展成專業(yè)私募基金會，在眾多熱心西藏教育事業(yè)的人的支持下，2011年基金將達到1000萬元的規(guī)模；從以前僅僅資助小學，到現(xiàn)在涵蓋初中，高中、特殊教育學校；從僅有江孜第一小學受益，發(fā)展到現(xiàn)在西藏7個地市都有學校受益。
　　西藏自治區(qū)教育廳廳長宋和平說：“目前，西藏已有近千余名師生獲得基金會的資助。它的影響力已經(jīng)涉及海內(nèi)外，一些外籍華人和臺灣同胞也在積極向基金會捐款捐物。”基金會在發(fā)展的過程中也考慮過改名，但是“陰法唐”似乎成為了一種號召，一種凝聚力。
　　現(xiàn)在年近90歲的陰法唐每一年還要回一趟西藏，他說：“這是一種回家、返鄉(xiāng)的感覺，放不下，忘不掉。”“太陽和月亮是一個媽媽的女兒，漢族和藏族是一個媽媽的女兒，他們的母親是中國。”這是《一個媽媽的女兒》的歌詞，用來表達陰法唐的西藏情結再臺適不過。他每唱一次，便要感動一次。
　　早在1982年，陰法唐就在《中國青年報》發(fā)表了一篇題為《歡3b74253e5e51344931cb25d2d59b8afeaef540c8f62a188bdc4ee572ac0303cb迎有志青年到西藏來》的文章，鼓勵大學生、大專生、有工作經(jīng)驗的人來到西藏工作。“應該做的，沒有想過回報。”這是采訪中建藏、援藏人員最常說的話。陰法唐告訴記者：“過去的長期建藏干部，抱著共同建設的想法。現(xiàn)在的援藏干部，也很吃苦，他們也想為西藏做點事，從心里熱愛西藏，建設西藏。”
　　
　　張梅坤：拉薩動植物檢疫站的開拓人
　　
　　正值壯年、身體健康，是兩個必備的進藏條件。張梅坤是1996年底北京選派的第一批技術援藏干部。出發(fā)前，領導一再交代他要注意身體。
　　到達西藏正值冬季，張梅坤住在三四平米的土坯房里，埔面結著冰。對比北京冬有暖氣、夏有空調(diào)的環(huán)境，張梅坤“做好了吃苦的準備”。
　　拉薩平均海拔約3700米，1996年農(nóng)牧業(yè)占工農(nóng)業(yè)總產(chǎn)值的73％。當時拉薩動物疫病有30多種，植物危害性病蟲害達58種，從事動植物檢疫工作的只有7人。沒有實驗儀器，他們只能靠跑市場、單憑肉眼來辨別有無病變。這使拉薩市乃至西藏的動植物病蟲害的傳播以及老百姓的食品安全存在極大隱患。
　　張梅坤第一天便定下目標：一、保證讓市民吃上放心的動植物產(chǎn)品；二、制定一系列規(guī)章制度，規(guī)范市場；三、培養(yǎng)專業(yè)人員；四、提高職工收入。
　　來西藏前，張梅坤是北京市動植物檢疫站副書記，動植物檢疫經(jīng)驗豐富。1997年4月，拉薩市動植物檢疫站成立，市農(nóng)牧局任命張梅坤為檢疫站書記兼副站長(當時未配備站長)。對人員進行擴充后，檢疫站的工作很陜從產(chǎn)地、屠宰加工、運輸和市場等四個環(huán)節(jié)的檢疫監(jiān)督全面展開。
　　“剛開始，路邊、廁所旁，隨處可見屠宰動物的場景。‘定點屠宰、集中檢疫’就成為當務之急。”張梅坤回憶當時的情況，“當時拉薩市上市的動物產(chǎn)品，大多沒經(jīng)過宰前、宰后檢疫，流入市場的病、死畜禽案件時有發(fā)生”。為此，他無數(shù)次跑政府相關部門、找投資商、協(xié)助跑貸款，終于在1997年8月建立了生豬定點場，隨后拉薩市人民政府頒布了《關于實行牛、羊、豬定點屠宰、集中檢疫的通告》。
　　具備了定點屠宰條件，有了政府通告，張梅坤知道任何新事物的產(chǎn)生和接受都需要過程。張梅坤多次召集屠宰商戶學習相關法律、法規(guī)，并協(xié)調(diào)有關部門，五次組織開展大檢查取締私屠濫宰，查封未經(jīng)檢疫就上市的肉食品，保證出廠動物產(chǎn)品的安全。
　　對于自己設定的四個目標，張梅坤不敢懈怠。3年中，他沒請過1天假，每天連續(xù)工作9小時以上。每次回北京，他也不忘工作，仍想著籌集資金，3年中共爭取到資金128萬元。最終，全站的職工實行了著裝上崗，專用的檢疫用房、必要的檢疫器械也基本到位，三層的業(yè)務、辦公綜合樓也順利完工。
　　在張梅坤看來，來西藏是他人生的寶貴經(jīng)歷。雖然高原氣候?qū)λ纳眢w有些損害，3年時間里未能在身邊照顧兒子，但是想到工作完成后藏民在他宿臺通宵載歌載舞的場景，張梅坤說：“再有一次選擇，我還會和當年一樣。”
　　
　　安理：保護古院落，讓老百姓樂于居住
　　
　　安理第一次去西藏是在1994年，那是參加北京市文物局西藏古鐘的調(diào)研活動。一下飛機，同行人都產(chǎn)生強烈的高原反應，嘴唇發(fā)紫、氣喘、心跳加速、頭重腳輕，唯獨安理沒有任何反應：“一到西藏，發(fā)現(xiàn)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當時就有去工作的想法。”
　　湊巧1998年5月，文物局第二批援藏人員報名工作展開。雖然家里有70多歲的父母和3歲的女兒，但他還是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
　　6月底，全國第二批援藏干部陸續(xù)達到西藏。安理見到了往后3年的家，簡單粉刷過的房間擺放著沙發(fā)、茶幾，煤氣罐架子、床、衣架，房間四面透風，外面刮大風，里面刮小風。安理說：“有思想準備，就想著為西藏做點事情，要不然對不起這次機會。”
　　辦公室里一人一張舊桌子，唯一的沙發(fā)露著棉絮和彈簧，唯一的柜子門都關不嚴實。但是，可做的事情卻很多。
　　安理任拉薩市文化局副局長、文物局局長，3年成功申報了十多個項目，包括圍繞八廓街的大昭寺世界文化遺產(chǎn)保護以及周邊老城區(qū)改造項目。
　　該項目中有一項大工程是修繕古院落。藏族老民居多為碉樓式，住所圍著天井布局。一個大院里，住戶可以達到200多，建筑面積五六千平米。小院也有十多戶，建筑面積幾百平米。這些古民居建筑很脆弱，多為土木結構建筑。遇到雨天，房內(nèi)積水和著泥，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每每看到此處，安理會覺得痛心：“將心比心，一方面要保護文物，一方面得改善老百姓的居住條件，讓他們不僅愿意住，還要樂于住。”
　　最后，共有93處古民居掛牌保護，其中修繕36處，面積達到10多萬平米，全部安裝了上下水和太陽能。文物保護要求原貌保護、修舊如舊，講求外觀和內(nèi)結構都不動。安理制訂了《拉薩市八廓街舊城區(qū)保護管理暫行規(guī)定》等規(guī)章制度，保證以后的維護工作。竣工典禮時，住戶們向他們獻哈達，拿出酥油茶、糌粑，拉著安理的手道謝。
　　3年援藏工作期間，安理的妻子一人承受了父親的車禍和女兒的肺炎。每次回京，女兒都只接不去送，因為接爸爸是件高興事，但是送爸爸走卻會難過。
　　援藏工作結束前一個月，安理得了一次結膜炎，后來轉(zhuǎn)成角膜炎。兩個眼睛都看不見，每天都得往眼睛里打麻藥和藥水。治療了一周，仍沒有明顯好轉(zhuǎn)。但是安理還是拒絕提前回京。“當時也害怕會失明，但是活太多，就想著別給后任留下未完的工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