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吾上大學期間,認為英雄豪杰之成功必有其秘訣,遂取歷史上的名人加以研究。一日,他忽然想起曹操劉備孫權幾個人,不禁恍然大悟道:“所謂英雄豪杰者,不過面厚心黑而已!”
他以為曹操的特長,全在心腸黑。曹操殺呂伯奢,殺孔融、楊修、董承、伏完,又殺皇后皇子,悍然不顧,并且明目張膽地說:“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心腸之黑,真是達于極點。
劉備的特長全在臉皮厚。劉備依曹操,又依呂布、劉表、孫權、袁紹,東奔西走,寄人籬下,恬不知恥,而且生平善哭,遇到不能解決的事情,對人痛哭一場,立即轉敗為勝。臉皮之厚也算達于極點。
孫權也有厚黑的本領。孫權本和劉備同盟,忽然襲取荊州,此之謂黑;無奈,他黑不到底,隨即向蜀請和。他本與曹操爭相稱雄,忽然在曹丕駕下稱臣,謂之厚;無奈他厚不到底,隨即與魏絕交。他雖是黑不如操,厚不如備,卻是二者兼具,也不能不算一個英雄。
李宗吾說:“之三者,皆英雄,各出所學,爭為雄長,天下于是乎三分。”他由三國而推至唐明清諸人物,又比照二十四史中人物,發現有多大厚黑,便成多大的人物,幾乎無不合。
民國初年,在廖緒初等人的慫恿下,他將《厚黑學》以筆名“獨尊”發表于成都的《公論日報》。
《厚黑學》一經發表,讀者嘩然,雖用筆名,卻無人不知是李宗吾所作,而李宗吾也因此博得了“李厚黑”的徽號,由此自稱“厚黑教主”。
李宗吾的《厚黑學》雖不乏許多追隨者,然他亦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指責,得罪了社會。據說有一位關心世道的軍人首先對李宗吾進行聲討,此人在成都某報紙連續發表《薄白學》,對李宗吾的厚黑學大肆攻擊。許多人勸李宗吾著文駁辯,他卻不置可否。有的人甚至說“我們如今不再奉你為師,要去學薄白學了”,李宗吾卻說:“你們去學他們,是很可以的,但是我要忠告你們幾句話,厚黑經曰:‘厚黑之人,能得千乘之國;茍不厚黑,簞食豆羹不可得。’將來你們討飯,不要怪我。”
厚黑學發表后,還引出一樁怪事。當時李宗吾任四川省公署的教育科副科長,他的好友廖緒初任科長。當時各校校長及各縣視學任免之權,均操諸于教育科。當時凡得好處的人,都稱頌說:“這是廖大圣人(廖緒初)的恩賜呀!”如有被免職、記過及要求不遂的,逢人便說:“這一定是李厚黑從中做的把戲。”為了使李宗吾免受流言之冤,一遇有人說李宗吾的壞話,廖緒初便馬上說:“某某事是我主張辦的,某人怪宗吾,你可叫某人來,我當面對他說,與宗吾無干。”無奈,他越是解釋,眾人越說他是圣人。于是又有這樣的說法:“你看李宗吾干的事,緒初還要替他受過,非圣人而何?”
有人依法照辦,然而卻屢屢失敗。去問李宗吾,李宗吾說,厚黑學這門學問,就等于拳術,想學就要學得精,否則不如不學,安分守己,還免挨打。若僅僅學得一兩手,甚或連拳師的門也未拜過,一兩手都未學得,遠遠望見有人在飛迸拳術,自己就要向前伸手伸腳,怎么能不遭人痛打呢?
李宗吾自發表《厚黑學》以來,成天如天地鬼神臨之在上,質之在旁,每想做一事,剛一動念,自己就想道:“像這樣做去,別人豈不說我實行厚黑學嗎?”因此凡事不敢放手去做。他曾自嘲:“我之不能成為偉人者,根源實在于此。厚黑學呀,厚黑學呀,你真把我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