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村莊是寂寥的,豆子一樣撒落在漫無邊際的田野里。
遠遠望去,田野里一片灰白,非等你走近了才能發現,麥子或油菜已經冒出尖尖的芽。田埂上鋪滿了枯草,有零星的野菜點綴其間,算是田間難得的綠意,偶爾引來三兩只牛羊慵懶地吃草。再也不見春天秋天滿地覓食的鵝和鴨子。走進村子,看見樹的枝頭上掛滿枯黃的葉,將落未落。成群的鵝鴨關在圈里,等待主人一天三餐的喂食。新年還未到,那些打工的孩子還沒回家,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平日的村莊是安靜的,只有等到孩子們放學時,才會聽到一點嬉笑聲。偶爾也會聽見幾聲打罵孩子的聲音以及孩子的哭泣聲。到了晚上,家家都早早的上了床,關了燈,村莊一下就睡著了。黑暗籠罩著村莊,不能不讓人心生恐懼。幸虧還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
悄無聲息里,霜來了,風來了,樹上的葉子全落了,光禿禿的樹椏在空中伸展,長成一片吶喊的模樣。村莊里的生氣濃了起來,家家戶戶開始殺鵝宰鴨,一些比狗的鼻子還尖的小販開始游弋于鄉間村頭,挨家挨戶收購羽絨。他們會等農戶把鵝鴨表皮的大毛拔了后,親自上陣,去拔那些細密的毛絨。小販們可精了,他們不會按斤按兩來計算羽絨的價格,只會告訴農戶一只會給多少錢。農戶們可不在意他們的苛刻,由著他們隨便給好了,中午還生拽硬扯地留他們吃了飯、喝了酒。看著被褪得肥肥胖胖的光屁股鵝鴨,農戶們現在想著的,就是抓緊把它們腌起來,等外出的孩子回來后,美美地過個好年。
殺鵝宰鴨的當口,也有人家會把養了一年的豬也順便殺了。在村莊里,殺豬可是件大事。一早,農戶就會找來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把豬捆綁了扔在地上,在院子里支起爐灶,爐灶上放一口裝下整頭大豬的鐵鍋。等到爐灶上的火燒旺了,鍋里的水燒滾了,一直坐在一旁的屠戶丟了煙頭,站起來操起屠刀,也不說話,努了努嘴,幾個漢子便把生豬抬到了案板上。屠戶轉悠到跟前,找準豬脖下的血管,一刀子扎下,連胳膊也捅了進去。血噴涌而出,“嘩嘩”流水一般,被放在下面的大桶接住。待豬由嚎叫變哼哼到最后一動不動,屠戶便在豬后腿上割了個小口,用一根長長的鐵棍插進去捅遍全身,再用嘴巴合上小口,把豬的體內吹滿了氣,使它整個身體像一只氣球,然后才放在鍋里燙開拎出,刮去皮毛,開膛破肚。等到一切收拾停當,村子里的人陸陸續續都趕了來,他們都是被主人邀請來“打豬晃”的。酒足飯飽后,每個人稱點豬肉,醉醺醺離去。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一天早上,推開門,漫天遍野一片白色,一場大雪讓天地融為一體。待到天晴,這些白在陽光的映射下,發出刺目的光,讓人無法長久注視。而那些寂寞的樹,銀裝素裹,仿若大家的女子,亭亭玉立,傾國傾城。瓦房的屋檐下,三三兩兩聚起一些閑話家長的人,感嘆著雪的及時,憧憬著來年的收成。院子里的孩子在嘻嘻哈哈地堆雪人、打雪仗。村頭的道路旁,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在佇足觀望,期盼看見打工經商的孩子身影的出現。
春節快到了,冬天到了末尾,村莊孕育在一派生機和快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