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亂麻

　　天正下著毛毛細雨，空氣變得潮濕而寧靜。鄉農經辦主任李笑槐摁滅手中的煙頭，將一疊初步設計大綱隨手甩在辦公桌靠墻的一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
　　編寫任務分解下去后，李笑槐的心里反而一下子空了起來。他坐在電腦前，點開QQ，看到“朝霞雨露”的頭像閃亮著，心里一動，便點了她。一上來，李笑槐就與她繼續著往常的話題，火熱的語言在飛奔的指間流淌，李笑槐身體不知不覺膨脹起來。這種膨脹代表著青澀的季節，也代表著遙遠的過去，在每次與她聊天中，都有著不可思議的回歸，潮水般一涌而上，欲退不能。突然，手機響了。
　　叔嗎？我是小明，爺被車撞了。急救車已經將人接到醫院了。
　　小明是李笑槐的遠房侄子，如沒事絕不敢開這樣的玩笑。李笑槐直接將電腦的電源切斷，出了辦公室找鄉長請假。鄉長正在辦公室與誰煲電話粥，見李笑槐進來，說了句改天再聊，就掛了電話。李笑槐說我父親被車撞了，已被送到縣城醫院，人也不知怎么樣了。
　　那你趕緊去呀，坐我的車。
　　鄉長每天乘坐的紅旗世紀星駛了過來，李笑槐拉開副駕駛一側的車門坐了上去。這是鄉里最好的車，也是鄉長的專座，沒人敢輕易動用。
　　在車里，李笑槐撥通了在縣醫院工作的表姐電話。表姐說我已經知道了，還在找呢，不知是分院還是總院。李笑槐說你查到后打電話給我。
　　一會兒手機響了，表姐在那頭說，你爸在分院，看上去還行，正在做緊急處理。
　　李笑槐這才松了一口氣。
　　等李笑槐趕到分院放射科時，見父親正躺在放射科的X光機的診斷床上呻吟，身上還穿著雨衣，花白凌亂的頭發與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粘在一起，亂糟糟地堆在腦袋上。母親已先一步到了，她流著眼淚，不知所措地看著痛苦不堪的父親。
　　李笑槐鼻子一酸，淚水差點流出來。他知道自己這時候一定要忍住，無論發生什么事，必須要堅強。他忙走到父親身邊，說，爸，你覺得哪兒疼？父親哼著說，我也說不上來。
　　李笑槐見此，轉身到了看片室，表姐在與醫生討論。李笑槐問，我爸的傷勢怎么樣？表姐說得等片子出來了才清楚。
　　
　　在放射科的看片機前，表姐指著片子說，你爸小腿骨折了。
　　位置還可以，先打上石膏，靜養一段時間就行了，要不先住院？醫生說。
　　李笑槐先行一步來到拍片室，父親急切地問，怎么樣？李笑槐故作平靜地說，問題不大，先住院吧。
　　表姐走進病房，她身后跟著醫生。李笑槐看見父親的左頜還有一道創口，殷紅的血不斷從創口流出，就叫了起來：這地方也破了。醫生說，我知道了，到病房再做處理吧。
　　這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給父親兩處骨傷。父親是個剛退下來的鄉政府秘書，一輩子的小公務員身分將他修煉得謹小慎微。他平時騎的是雙輪摩托車，為了方便來往于鄉政府和家里。在鄉下騎摩托車完全可以不遵守交通規則，而父親每次出門都非常認真地帶上頭盔。是頭盔保全了父親的腦袋。
　　先將傷腿打上石膏，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那位年輕的醫生說。
　　主治醫生呢？李笑槐問。
　　他有事去了。
　　我父親得養多長時間？
　　兩三個月。
　　這時，護士拿著處方出現在病房門口，叫道，家屬，去拿藥。李笑槐接過處方，拿著住院卡，到記賬處記賬。工作人員說，賬單上沒錢了。李笑槐問肇事者交了多少錢。工作人員說只交了400元。剛才拍片、檢查、打石膏已經用完了，趕緊交錢。
　　李笑槐一直沒見到肇事者。以前就聽人說過，交通肇事后傷者不能隨便墊付醫藥費，以防對方賴賬。就在他猶豫時，來了個年輕女人，自稱是肇事者的女朋友。李笑槐說，賬上沒錢了！那位說，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呀。
　　我帶你去。這時旁邊閃出一個中年人。李笑槐立刻認出他來，這人是醫院的總務科長，與李笑槐在一起打過幾次牌。交往不多，應該也算得上是牌友。
　　李笑槐一見就高興地說，是你呀，她是你什么人？科長說，是我外甥女。李笑槐隨科長到了記賬處，科長直接在處方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李笑槐順利地取了藥，交給護士。
　　在父親打點滴時，李笑槐掏出手機，打電話給妻子雅萍。打完電話，見肇事者帶了兩三個人進了病房。經他女朋友介紹，李笑槐與他握了一下手。肇事者是個年輕的小伙子，他主動問，怎么樣？
　　李笑槐說，還算萬幸，你趕緊去交錢吧。
　　我剛交了1000元，你看，事情也出了，你有什么要求請盡管提。
　　李笑槐咧了咧嘴，說，事情既然已經出了，我們都認倒霉吧。我只提兩條要求，一是賬上一定要保持有錢，免得拿不到藥；二是你要幫我請一個護工來。
　　我馬上到職介所去找人，請你放心。肇事者說完，匆匆走了。
　　這時，雅萍帶著孩子來了。爸。雅萍叫了一聲，尚來不及問，父親的臉色就變了，淚水在父親的眼眶中打轉，他邊應聲邊說，我差點就見不到你們了。嗓子明顯地被嗆住了。雅萍一時也不知說什么才好，就對兒子說，寶，快叫爺爺。
　　年幼的兒子哪見過這陣勢，眼前這位躺在床上，凌亂著花白頭發，頸部纏著紗布，腿上打著石膏，手上打著點滴的老人，讓他驚呆了。他早已認不出眼前這位老人，就是平時那位和藹可親的爺爺。他怯怯地躲在媽媽身后，遲遲疑疑地叫了聲爺爺。
　　父親的淚水終于流了出來。
　　
　　父親的傷痛越來越厲害，他的呻吟大了起來，肚子也異常疼痛。李笑槐立即去找醫生。這位醫生卻說，這病人不是我的，是陳醫生的。
　　那怎么辦呢，他現在疼得受不了。你是值班醫生，請你想想辦法，幫他減輕一些痛苦。李笑槐著急地說。
　　醫生隨李笑槐進了病房，揭開父親身上的被子，伸出手，輕摁著他的腹部說，應該沒什么問題，可能腸胃不好，猛烈撞擊時帶來神經驟然緊張，現在神經舒緩了，引發了疼痛。
　　那怎么辦？李笑槐有點急。沒什么好辦法，只能靜養了。說完，醫生就走了。
　　醫生走后，李笑槐說，看來只好忍了。母親卻說，他們請的護工怎么請到現在還沒來呢，醫生也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可能是他們找了人。李笑槐說，應該不會吧，除了表姐，我這邊還有不少朋友呢。說著，便掏出手機給表姐打電話。表姐說，不會的，醫生治病是天職，再說還有我在呢。李笑槐不放心，又給在總院上班的朋友打電話。朋友說，我也了解了一下，現在不好說，那邊的情況比較復雜，你表姐說沒問題是不可能的，只能怪她道行淺了。不能排除肇事者找人后，迫使病人受不住氣早點出院，醫生也可能用一些價格偏低效果不好的藥。總之，什么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你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想辦法與事故隊聯系上，怎么處理才是最重要的，特別是在事故責任認定上，最好負次要責任。李笑槐唯唯諾諾地掛了電話，又撥通了一個在交通部門工作的同學的電話。同學說，按常理來說，事故隊肯定會偏向弱者的，找不找人都差不多。在李笑槐的再三要求下，同學答應幫忙找人。
　　放下電話，李笑槐稍稍有些寬心。正在這時，肇事者帶著幾個人進來了。肇事者手里提了一袋水果，說，我將護工給請來了。肇事者背后閃出一位老頭，看上去還算精神。肇事者說，忙到現在，我也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休息。李笑槐說，你要準備一些錢，看來我爸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
　　我今天在事故隊也交錢了，賬上要是沒了錢，可以在醫院開個條子，到事故隊去取。
　　好的。李笑槐眼看著肇事者走了。
　　第二天一早，李笑槐就在醫院財務處開了一張2000元的催款通知單，馬不停蹄地趕到事故隊，好不容易等到處理這起事故的王警官，將條子遞給他。王警官說，你們都有事故責任，治病的錢先共攤，現在也不能讓對方全部負擔。再說就這么一點小傷，你一下子將他存在這里的錢全部提走是不可能的，今天只能給你500塊錢。李笑槐無奈地同意了。
　　將錢交到醫院后，李笑槐又打電話給同學，同學答應邀請王警官晚上一起吃飯。
　　
　　
　　傍晚時，李笑槐到了指定的酒店，看到王警官已帶著八個人來了。
　　一幫人開始喝酒，三個人一瓶酒，均勻地分下去后，李笑槐站起來向王警官說，王隊，敬你。在當地有這樣一個習慣，對一般的辦事員都稱某某科，作為事故隊來說，則直接稱某某隊，以示高抬。
　　兩人喝了一杯酒。接下來，李笑槐轉圈敬酒，敬完一圈，再開始第二輪。酒全部倒好后，服務員在李笑槐的吩咐下拿來一條香煙，拆了，分給在場的人每人一包。
　　第三輪開始的時候，有幾個人趁機退出了，只剩下五人——王警官和他的兩個同事，同學與李笑槐。又是一輪鏖戰，直到大家都語無倫次了才結束。歪歪倒倒的李笑槐下樓到吧臺去埋單。等李笑槐回到醫院時，人已經醉了。李笑槐倒在病房里的空床上，打起了呼嚕。母親看著兒子為父親的事醉成這樣，禁不住潸然淚下。
　　
　　快兩天了，都不見主治醫生露面，李笑槐沉不住氣了，就打電話給醫院的朋友。朋友說，我已經調查過了，你父親的主治醫生與肇事者是老鄉，他們關系好得像鐵桶一樣，針都插不進。李笑槐問，那我該怎么辦？
　　我建議你找我們大老板。
　　大老板？院長嗎？我不認識呀。
　　不認識最好，你可以采取一些辦法讓他生氣，但又不能過分，若能讓他來過問這件事，就好辦了。朋友幫李笑槐出主意。
　　李笑槐到了一個僻靜處，撥通了院長的電話。院長您好！我是你們醫院一個病人家屬，有件事情想向您反映一下。我父親被車撞了，住在骨科，到現在已經超過40個小時了，還沒見到主治醫生，現在我父親非常痛苦，我們想找主治醫生問明原因，卻又找不到人，所以我們對這些問題有些懷疑，是不是醫生與肇事者很熟呀？
　　院長說，哦，我知道了，將你父親的病床號告訴我。我來了解一下，你放心好了，他們不會將病人拋在一邊的。
　　李笑槐與陳醫生一前一后來到父親病床前。陳醫生非常客氣地問了父親的病情，將他受傷的地方一一檢查后說，問題不大，他肚子疼，是因為到現在還沒解大便，等解了大便通氣后就好了。陳醫生根本沒解釋這兩天為何不露面的原因，李笑槐也沒問。雙方都客氣得不得了，這些客氣里明顯包含著虛偽。
　　李笑槐等陳醫生走后，又打電話給朋友，嘴上不停地感謝他。朋友問，事故隊交涉了沒有？你現在的主要精力要放在事故隊，一定要想辦法將事故責任降到最低，你才不會貼錢。忘問了，對方有沒有保險？
　　李笑槐說，脫保了。
　　朋友說，兄弟，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可能會有許多麻煩事的。
　　李笑槐心中一涼，有些沮喪地掛了電話。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原來是鄉長打來的。笑槐呀，你父親的傷怎樣了，還好吧，你那邊能不能盡快安排好，趕緊回鄉里，那個農業綜合開發的項目設計做好沒有？上面在催了。
　　李笑槐說，我這邊遇到麻煩了，對方在醫院找了人，都40多個小時了，主治醫生也不肯露面，現在都鬧到院長那里了。事故隊那邊還沒聯系好，父親被人家撞了，我自己還要籌錢治傷。
　　鄉長說，還有這樣的事情呀，我來找事故隊，你先將你父親安頓好再說。但笑槐呀，這個項目是我們到省里好不容易才爭取下來的，你是主要參與者，其中的艱難你是知道的。再說，這次也是我們鄉多年來爭取國家資金最多的一次。現在指標已經批下來了，我們不能因為擴初設計沒做好，就將這個項目搞黃了，那就成罪人了。
　　鄉長，我明白。這兩天我盡量將事情處理好，所有子項目的設計已經安排下去了，等他們做好了，我回去合并一下就行了。
　　你要催他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喲。鄉長掛斷了電話。李笑槐知道這個項目在鄉長心中的位置，在他的親自督促下，這段時間大家經常加班，搞得背后早有怨言。除了幾次到省城爭取外，在項目評審會結束的當晚，鄉長不知怎么摸到評審會的消息，居然邀請那些專家到一家酒店吃所謂的工作餐，一向能喝酒的鄉長，也禁不住輪番進攻，喝得酩酊大醉敗下陣來。李笑槐自詡還是能喝一些的，尚未到中場，就忍不住到洗手間吐了個昏天黑地。好在李笑槐有一個特長，吐完后繼續能戰。最后，由于鄉長的倒下，孤軍奮戰的李笑槐硬支撐到曲終人散時，已經吐了四次了。回想當時的情景，切身體會到鏖戰酒場的艱難和爭取項目的不易。從內心來講，李笑槐怎么也不愿意將自己付出辛苦的成果廢在自己手里，再說自己現在差不多被確定為下一屆的副鄉長候選人了，在“人代會”沒召開之前，他可不想出什么亂子。他立即掏出電話打給相關人員，催那幾個負責初步設計的技術人員。
　　
　　又是一天，一位親戚來看望父親，無意中說，現在經常出現肇事者將醫生買通，讓傷者得不到及時醫治，使病人增加痛苦不說，還慢慢逼著傷者早早出院或者轉院，以達到減少醫療費的目的。此時，正巧護士來換藥，當她揭開父親頸部包裹的紗布時，只見創口處已經化膿，親戚就說，這醫院也太不負責任了，笑槐，你要趕緊想辦法，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李笑槐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再次撥通醫院朋友的電話求援。朋友說，出現這樣的事情，我不好直接出面。你還是打電話給院長，你就拿二院說事，二院是我們的競爭對手，想辦法刺激他，再提出到總院治療的要求，他肯定會答應的。
　　李笑槐又撥了院長的號碼，電話一接通就說，院長，我就是昨天打電話給你的那位病人家屬，現在再一次打擾你。
　　怎么啦？
　　我要求轉院，因為你們醫院不僅不能給病人及時救治，反而延誤病情，我父親住院到現在，不僅沒有減輕傷痛，反而加重了。
　　到底什么情況？
　　他的頸部本來有個創口，現在已經化膿。我們要求轉到二院。
　　院長說，選擇醫生和醫院是病人的權利，但我想其中還有別的原因，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我建議你也不要轉院了，免得到時候弄兩個醫院的發票，對你處理交通肇事費用不利，我來想辦法。
　　不一會兒，一位穿著白大褂表情嚴肅的中年人走進病房，他直接走到李笑槐父親的病床前，輕言細語地問道，請問你們有什么要求嗎？我是院長。
　　父親沒有說話，李笑槐就將入院后的種種遭遇又講了一遍。院長很耐心地聽完。隨后兩人達成一致意見，轉院到總院。院長隨即派來了人員和車輛，將父親安排上了救護車。尚未到總院，表姐的電話就氣哼哼地打過來了：哪個叫你們走的？你們要走也得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吧，現在叫我在這里怎么做人？
　　他們知道我們這種關系，還這么不負責任。
　　怎么就不負責了？
　　你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李笑槐掛了電話。
　　
　　父親雖然換了個地方，并不意味著事情向順利的方面發展。首先是分院那邊的賬單遲遲轉不過來，一直等到第二天，新主治醫生說，你父親的賬上沒有一分錢，病歷也沒有。我已經以我個人的名義開了消炎藥。在我的權限范圍內，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李笑槐只有再次打通了院長的電話。院長說，我已經狠狠批評陳醫生了，你現在這么一搞，我們的工作都很被動，已經夠亂的了。你們先治，回頭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李笑槐只有回頭去求這位年輕的主治醫生，希望他能盡快去分院找陳醫生協調，將父親的病歷和賬單轉到這邊來。
　　這位主治醫生先后兩次去了分院，依然空手而歸。
　　李笑槐只好撥通了雅萍的手機，說父親賬上沒錢了，叫她取1000元先墊上再說。
　　雅萍說，肇事方就不管了嗎？
　　李笑槐說，現在事情已經夠復雜了，你趕緊取錢過來。你想老爺子如果不是遇上交通事故，而是正常的疾病，我這個做兒子的就不該拿錢給他治病嗎？！你就當老頭子是生病不就行了嗎。
　　雅萍騎著電瓶車趕到醫院，將錢交給李笑槐，李笑槐將錢交了，并告訴了主治醫生。
　　自從父親轉院后，表姐好像與他們結了仇，不僅不來看李笑槐父親，連李笑槐的電話也不接了。沒辦法，這事只有等以后找機會再解釋了。
　　
　　肇事方存在事故隊里還有1500元錢，很快便被李笑槐拿著醫院開具的取款單取完了。從此以后，對方不僅不交錢，連人也不照面了。打電話有時也不接，即便接了，對方表現得很客氣，就是不露面。沒辦法，李笑槐只有回家找雅萍，家里的錢都在她那里，時間一久，雅萍也不樂意了。
　　當所有事情安排好后，李笑槐又請王警官一撥人吃飯。在酒酣耳熱的當口，李笑槐就對處理事故的王警官說，我父親還住在醫院，肇事者不愿意交錢不說，連個面也不照，你看能不能做做工作？
　　哈哈，你也管這事呀，你主要是抓大事的。王警官打趣道。
　　李笑槐說，我都被這事搞得煩死了。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喲，還是你們鄉長打電話來，我才知道你可是前途無量的喲。要不，我們明天再說好嗎？
　　酒席就這樣散了。還是沒結果。
　　次日，李笑槐到了事故隊，那位肇事者已經在事故隊辦公室里等著了。
　　王警官非常嚴肅地問肇事者，你到現在只付了3400塊錢，你的錢就這么耐用嗎？
　　那他為什么要轉院？肇事者反問王警官。
　　你自己心里有數。李笑槐氣不打一處來。
　　我沒數。肇事者聲音更高。
　　我這里不是吵架的，要吵就出去！王警官用手指重重地敲著桌子怒吼道，你撞了人家，只給了3400塊錢，你到底想不想解決問題？你還不趕緊付錢去，等事故責任一下來，你們再去說理。都回吧。
　　兩人就悻悻地離開了。
　　李笑槐憋了一肚子氣，心想頭天晚上還與我稱兄道弟，今天卻毫不客氣，更可氣的是只字不提退回墊付款的事情，何況自己在雅萍面前夸了海口，說好了要還錢的。
　　這時，手機響了。打開一看，一股溫馨的氣息撲面而來：下雨了是因為云哭了，花開了是因為風笑了，飄雪了是因為太陽睡了，月亮圓了是因為星星醉了，我笑了是因為你開心了，給你發短信是因為我想你了。
　　發信人顯示的是小張，小張就是“朝霞雨露”。李笑槐知道她全名，自然不能在手機里記錄，免得被雅萍知道。看到這條明顯是轉發的信息，李笑槐還是覺得心里一暖，這才想起，那天連招呼都來不及打就開始忙，這幾天如同經歷了多少年，她的短信，如一抹春風，吹暖了李笑槐的心扉。
　　李笑槐沒有回短信，而是立即撥通她的電話。電話里小張的吳儂軟語，像一雙靈巧的雙手，撫開了李笑槐的郁結。幾天來的勞累與委屈就在這軟軟的腔調中化為烏有，天在剎那間燦爛起來，李笑槐的精氣神頓時充盈起來。一掛斷電話，立即將短信和通話記錄刪了。在任何時候，后院都不能起火，特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回到醫院，李笑槐見到父親的賬單上多出了2000元，知道肇事者將錢交了。鄉長又來電話了，叫他明天一定要去上班。
　　
　　鄉里已經亂了套，由李笑槐負責的農業綜合治理項目初步設計還沒有完成，項目擴初設計的編制沒有李笑槐督促，所有的子項目設計書的初稿居然還沒出來。如到期不報，辛辛苦苦爭取下來的國家項目勢必要泡湯。假如一作廢，由分管領導和財政、農委組成的市、縣農業綜合開發領導組的成員都要挨批不說，連省財政廳都可能會受到牽連，那以后這個鄉再想上項目就好比登天了。鄉長急得上火，就打電話給李笑槐。李笑槐那邊的事情老是搞不定，氣得鄉長幾次摔了電話。
　　目前，可研報告早已通過，項目指標也批復多少天了，而初步設計遲遲出不來。這個初步設計又比較復雜，由綜述與農業、水利、農機、林業、科技推廣五項措施等部分組成，每一項措施都要將項目經費合理地安排下去，所有資金安排要細致、到位，至少要精確到小數點后面兩位數。這些工作，需要大量時間的調研和計算，是一項系統工程。這段時間，李笑槐無暇催促那些具體承辦的設計人員，他們一個個都放了風箏，所有千頭萬緒的工作，都需要李笑槐來理順，而他又不在。鄉長能不上火嗎？
　　一見李笑槐，鄉長立即將臉放了下來，說，你自己想辦法吧，如果在規定的時間里完不成任務，我想你知道意味著什么。
　　李笑槐的嘴動了動。鄉長揮了揮手，李笑槐出了他的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李笑槐立即打電話召集那些設計人員。一小時后，技術人員才陸續到場。他們中有的年紀比李笑槐大，有的雖比他小，但進入鄉政府的時間卻長。多年盤根錯節的關系，一個外來的且又不能決定他們命運和前途的李笑槐，只能與他們商量著辦事。
　　參會的人員抽著李笑槐不斷遞給他們的香煙，以不同的口氣強調著這樣那樣的理由，就是不表態什么時候能完成。在李笑槐苦口婆心地勸說下，他們一個個重新領命而去。李笑槐這才返回鄉長辦公室，對仍然陰著臉的鄉長說，鄉長，我錯了，我不應該為了父親的事誤了工作，也感謝你給事故隊打了招呼。就在我父親出事的那天，我就將任務分攤下去了，但他們根本沒有去做。再加上這幾天我的電話也打少了，我應該時刻督促他們。
　　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也能理解你。沒辦法，我只能給你三天時間。他們幾個人，我看到后再強調一下，叫他們在兩天之內將文本拿出來，三天后你帶著匯總好的材料與我一道去財政局。
　　李笑槐正要出鄉長辦公室，又被鄉長叫住了：你父親轉院啦？
　　李笑槐心里一驚，這事怎么驚動了鄉長呢，忙說，只是由分院轉到總院了。于是將這幾天醫院發生的事情，向鄉長簡要地說了。
　　鄉長以少有的耐心聽完李笑槐的陳述，稍稍沉吟了一下，說，噢，從內心來講我還是支持你的做法的，但這么一來事情可能有些復雜了。你先忙去吧。
　　鄉長的話如一枚石子，在李笑槐心里激起層層漣漪。鄉長怎么知道此事，是誰告訴他的，他又到底站在哪一邊呢？這樣想著，李笑槐不禁打了個冷戰。
　　正在這時，他又收到一個信息：我已在去你那邊的車上，估計還有兩個小時就到。是“朝霞雨露”發來的。
　　她怎么來了？我這邊火燒眉毛，她居然來了！從她那里到這里需要八個小時車程，現在只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如果這些天不是發生這么多事，李笑槐倒非常希望她來，為自己的感情生活添上一些新的色彩。現在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淡化了李笑槐的激情。李笑槐有些恨自己分身乏術。她的出現，好比在李笑槐戰局紛雜的棋局中又扔下一顆棋子，這顆棋子一旦運用不好，勢必會毀掉整個棋局。
　　李笑槐直接給縣城里的一家小賓館打了個電話，為遠方的客人訂了個房間，然后發了個信息給她，并說自己要稍微遲一些才能趕到那里見她。
　　放下電話，李笑槐將電腦打開，按照縣農開辦給的方案要求，先動手寫起綜述部分來。
　　等李笑槐趕到縣城，天已經晚了。李笑槐直接趕到那家小賓館，去見網友小張。
　　
　　網絡是個好工具，可以突破區域的限制，雖相距天涯，卻近如咫尺，除了不能一親芳澤留下遺憾外，仍能通過聊天來彌補。李笑槐稱其為“指間風流”。畢竟是第一次見面，畢竟原來在網上討論過許多問題。網上聊天無拘無束，從工作到生活到家庭，無話不談，有時候自然會談到夫妻生活上，包括興趣和愛好。所有的話題都是信手拈來，而幾乎每一次話題都會回歸到兩性關系中，這大概是男女之間永恒的話題。
　　李笑槐找到小張的房間，敲了敲門。門開了，小張出現在視線里，年過三十的她風姿綽約，李笑槐和小張都不好意思起來。
　　李笑槐關上門，問道，住在這里怎么樣？
　　挺好的。
　　路上辛苦了。
　　還行。
　　接下來就是沉默。李笑槐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不知怎么說才好。他看看電視，又看看小張。小張只是看著電視。空氣好像在此時凝固了。凝固的空氣里充滿了暗潮涌動的激情，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還是李笑槐打破了沉默，說，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沒關系。坐在床上的小張臉上紅云一片，秋水顧盼。
　　李笑槐心中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說，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
　　
　　隨便吧。小張剛一說完，兩人同時笑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想到社會上一句流傳很久的話：男人不能說不行，女人不能說隨便。這一笑，兩人都輕松起來。
　　那你喜歡吃什么？這里可不比大城市。李笑槐笑著說。
　　你不是說你們這里的土菜好吃嗎？就吃土菜。
　　要是吃正宗的土菜，那你可不要講究吃飯的環境和排場了。我們就去紅房子吧。
　　紅房子？
　　呵呵，這是我們這里特有的叫法，就是路邊的紅色大棚排檔。
　　好浪漫的名字喲，那我們就去紅房子。
　　李笑槐就近找了一間紅房子，要了三菜一湯和兩瓶啤酒。開始兩人還很拘謹，幾口啤酒一喝，這才放松下來。喝著啤酒，吃著土菜，話題自然轉到父親的傷勢上來了。在李笑槐介紹這段時間紛繁的工作和父親車禍的麻煩時，其他三桌也分別上了人，其中一桌是幾個年輕人，他們光著膀子，喝著酒，吆五喝六，嘈雜的聲音似乎要將整個紅房子掀起。
　　小張皺著眉頭放慢了吃菜的速度。李笑槐見了，知道來自大城市的小張還不能適應眼前的環境，便說，這里比較吵，要不我們走吧。小張點了點頭。
　　一離開嘈雜地，小張說，我想去看看你的父親。李笑槐說，謝謝，不用了。小張有些驚詫地看著他。李笑槐說，你的心意我領了，你要是去看我父親，我該怎么介紹你？萬一我老婆也在那里，怎么辦呢？小張沒說話。李笑槐也沒繼續說什么。
　　沿著街道，沉默的兩人有些漫無目的，早就經過了小張下榻的那家賓館，卻沒有誰提出回房間去。兩人看似散步，心中卻各自揣著各自的想法。也不知過了多久，李笑槐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掏出一看，是雅萍的，便接了。電話通了，卻沒人說話。李笑槐連喂幾聲，還是沒聲音。他只好將電話掛了，準備回撥過去時才發現，手機上已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一看都是雅萍的。他連忙回撥過去，電話又通了，還是沒有聲音。一陣慌亂從心底泛起。李笑槐收起電話對小張說，我送你回賓館吧。
　　小張從李笑槐的動作中看出了端倪，遲疑著問，你老婆？
　　是的。
　　她知道啦。
　　應該不會吧。
　　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我送你。
　　不用了，我知道該怎么走。
　　那……
　　我還想轉轉。你還是先回家吧，免得引起誤會。
　　李笑槐看著小張說，那我明天早上來看你，好嗎？
　　明天再說吧。小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夜幕也擋不住這雙明澈而意味深長的眼睛，他將眼睛躲向別處，只是說道，那我就走了。說完，便從小張身邊離開了。穿過馬路，回頭再看小張，小張似乎還在看著他。李笑槐鼓起勇氣向她揮了揮手，轉身走向家的方向。等再次回頭看的時候，小張已沒了蹤影。
　　
　　李笑槐一進門，感覺到家里下降的溫度。雅萍正在看電視，好像根本沒看見進門的李笑槐。兒子正在自己的房間寫作業。換在平時，兒子在寫作業的時候，雅萍斷然不會看電視的。
　　李笑槐也沒說話，他直接到兒子的房間，隨手拿起兒子的一本作業本煞有介事地翻看起來，耳朵卻在搜索著客廳的動靜。大約過了十來分鐘，雅萍起身將電視關了，直接進了主臥室，關上了門。
　　李笑槐等了一會兒才從兒子房間出來，自知不能馬上去主臥室，只有將客廳的電視打開。就在他百無聊賴地搜尋電視節目時，雅萍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他身后。
　　也不看看1tcBVFYh5BcrYnjEJfbiPL2B82x2vCmTzdvlv4JzE0E=幾點了，還不睡覺去。好久，雅萍才說了這句話。
　　噢，這就睡。李笑槐起身去關電視。
　　當兩人都躺下后，雅萍才問，今天那個女的是誰？
　　什么女的？
　　你到現在還想瞞我。雅萍欠起身子，今晚與你一道逛馬路的女人。
　　哦，你說她呀，是我同學。
　　你同學？我怎么沒聽你說過，長得很年輕很漂亮嘛。
　　大學同學，到這邊出差。你在盯我的梢？
　　我才沒那個閑工夫呢。雅萍翻身躺下了，將背對著李笑槐。
　　李笑槐的手伸向雅萍，被打了回來：不要碰我，與女同學約會，連電話也不接。
　　我正要問你呢，電話通了你怎么不說話？
　　我怕影響你與女同學。
　　你頭兩個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我們在紅房子吃飯，聲音吵，沒聽到。對不起啦，老婆。李笑槐的手再次游到雅萍的身上。盡管雅萍還沒回頭，身體已經接受李笑槐了。
　　雅萍在李笑槐手的撫摸下，將身子翻了過來，說，你可不許背著我在外面花心，要不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人是會變的。我這么全心全意為這個家，你要是變了，對得起我嗎？
　　李笑槐沒說話，只是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和熱情。
　　你今天到爸那邊去了嗎？
　　沒有，我最近好煩。你去了嗎？
　　我給他們送了飯。要不怎么能看到你與女同學約會呢。
　　吃醋啦？
　　就吃醋。
　　
　　早晨，一家三口吃完早點，雅萍帶著兒子出門了。等他們走后，李笑槐直接去了小張住的賓館。趕到那里才知道，小張已經不辭而別了。服務員說昨晚就退房了。李笑槐突然感到如釋重負，一陣輕松的當口，隱約也有一絲難以解釋清楚的酸楚在心頭。
　　傍晚，一進家門的李笑槐像往常一樣，到陽臺上收衣服，等著雅萍將廚房事情忙好后吃飯。當所有的菜全部上桌后，李笑槐正準備吃飯，一直沒說話的雅萍從包里拿出幾張紙，遞給坐在對面的李笑槐。李笑槐接過一看，原來是他最近六個月的手機話費詳單，所有與小張的通話記錄都畫上了紅線。李笑槐的臉立即變了顏色。
　　你說是怎么回事？
　　你還是在調查我。
　　你與這個女同學關系不一般，今天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
　　我真的和她沒什么關系，只是通話的時間長了一些而已。
　　你還狡辯？雅萍哭了起來。
　　一見雅萍哭，李笑槐的飯也吃不下去了。他起身點燃一支煙，到了陽臺上，大口大口地吸起來。兒子不知所措地停下筷子，一忽兒望望哭泣的雅萍，一忽兒望望猛吸煙的李笑槐，說你們怎么啦？媽媽你哭什么呀？
　　雅萍停止了哭，說，吃你的飯，早點寫作業去。說完，起身到主臥室將門關了。
　　這一晚，李笑槐怎么也進不了主臥室，門被雅萍反鎖了。
　　次日一早，李笑槐到了醫院。一進病房，父親就將頭別了過去，母親一見李笑槐，就氣憤地說，你說你干的好事！你爸正在住院，你還有心思鬼混，你對得起雅萍嗎？
　　我……
　　你在鄉里上班，早出晚歸，雅萍一個人帶著小孩，自己還要上班，你倒好，在外面找人，你丟不丟人？
　　是不是雅萍來鬧了？
　　你還好意思講！父親在床上掙了掙，想努力起床，最后還是沒能起來，說，你的事情自己去解決，解決好了再來，要不然你也別來了，就當我死了。
　　李笑槐說，爸，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離開醫院，李笑槐立即乘車趕到辦公室，所有寫材料的人都還沒來，辦公室顯得有些空曠。李笑槐無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腦子一片空白。時間好像停止了。不知過了多久，他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打開電腦。那些人領到任務后，說寫好后發到李笑槐的郵箱里，但郵箱里什么也沒有。李笑槐連殺人的念頭都有了。
　　李笑槐直接到住在鄉政府的農技員家里。農技員四十多歲了，從省農技學校畢業后到農技站工作，沒兩年就當上了站長，在推廣優質水稻和病蟲害防治方面，做了不少貢獻。前幾年，鄉里劃分公務員和事業單位編制時，將他劃到事業單位編制里了，他根本沒想到，比他晚進鄉政府工作的李笑槐由于在辦公室工作，居然被劃到公務員序列里，最近又在對李笑槐考察，年終鄉“人大會”上一通過，李笑槐就是副鄉長了。更沒想到的是，一直追隨在鄉黨委書記左右的他，眼見這任鄉長來了后，三拳兩腳就將書記架空了。他見李笑槐找上門來，很客氣地讓座。李笑槐說，今天中午我們不在食堂吃飯了，就在你這里。
　　李笑槐出門買了一些鹵菜，還在飯店里炒了兩個菜，打包帶到農技員家。進門就說，我這幾天好煩，今天什么也不想，就喝酒。
　　一頓酒喝到下午，李笑槐回到辦公室，關上門，躺在沙發上，打起呼嚕來。
　　
　　
　　李笑槐走到電腦前，刷新后的郵箱里居然有了五個新郵件，原來農業、水利、科技推廣、農機、林業五大措施的設計書以及核算好的項目總表、各子項目成果表，全部發進來了。他立即打開文檔，將其匯總，形成土地治理綜述材料。當所有材料全部送到財政局農開辦的時候，鄉長也在那里，他連連拍著李笑槐的肩膀說好樣的。正說著話，雅萍怒沖沖地進了門。李笑槐愣了，不知道怎么辦才好，看著雅萍到了自己跟前，揮起右手，李笑槐立即抬手來擋。李笑槐抬起來的手打到沙發上，醒了，原來是一場夢。
　　李笑槐看了看時間，已到晚上八點多了。李笑槐趕緊起身打開電腦，郵箱里除了一封推銷稅務發票的新郵件外，別無他物。回憶起這些天的經歷，居然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這個不歸之夜又該怎么解釋？多年來，雅萍對自己和這個家的確無話可說。從結婚前到現在，無論自己家人還是親戚，她都高看一等。孩子出生后，家里的大小事情都一把攬了下來。特別是父親出事后，她只要有時間，就將飯菜燒好送到病房里。這一切，自己卻渾然不覺，居然整天想著風花雪月。現在，李笑槐連打電話回家的勇氣也沒有了。
　　
　　在李笑槐與蚊子的戰斗中，天泛了白。
　　還沒到上班時間，鄉長就打來電話：材料搞好了嗎？怎么不說話，是不是還沒搞好？你還能當這個農經辦主任嗎？
　　電話斷了，李笑槐軟軟地垂下握著手機的手，想了想，就出門找那位農技員。農技員一見李笑槐就說，哎呀，我昨天真的喝多了。李笑槐有些哭笑不得，只有尷尬地說我也喝多了，半夜醒了又不好意思找你，剛才鄉長在電話里都熊我了。
　　材料我馬上發給你，你昨天喝酒的時候怎么不說？要不當時就給你了。
　　李笑槐一愣，回想了一下，昨天在喝酒的時候反復說了呀。他當時還信誓旦旦地說晚上一定將材料搞好呢。但此時他也只能說，是喝酒誤事，不過那幾位，能不能幫我催催？
　　其他人我就沒辦法了，你是主任你做主吧。
　　老兄，我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那好，我來試試吧。
　　李笑槐剛回到辦公室，辦公室主任就進了門，他說，剛才鄉長打電話說，最近你家事情多，叫你將手頭上的工作交給我，將家里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說。
　　鄉長還說什么啦？
　　辦公室主任說，沒有。到底什么事情呀，鄉長心情好像不好。
　　李笑槐留下一個帶鎖的抽屜，放進自己的東西，將與工作相關的材料全部交給了辦公室主任，在辦公室主任的注視下，走出鄉政府大門。
　　
　　在縣城車站，李笑槐下了車，卻不知該往哪邊走。回家？家里情況到底怎么樣了，雅萍會原諒自己嗎？到醫院去，也不知道父母的氣消了沒有？
　　李笑槐最終決定，還是到事故隊去。
　　事故責任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