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園(組詩)

　　 密林低語
　　
　　有更多的理由相信，密林中的樹木
　　撫摸過我們的隱痛
　　戀愛季節(jié)的花朵，美麗而芬芳
　　采下了就會獻出去，管不了前面的
　　泥濘和坎坷。我們握緊它伸出的枝干
　　和它們商量，取下一截，做成
　　鋤把、凳子、箱籠
　　荷鋤下地清理一方園地，請客人坐下
　　大口灌下粗茶，把大紅大紫的嫁妝收好
　　新人到家，了卻許多的心思。
　　被太陽最早曬到的軀干，它們挺腰或者收腹
　　影響著我們的心情，實際上能看到的只是樹的生長
　　至于有一天它做了誰的老家，住下的人不知道
　　多數的日子密林保持安靜，它們?yōu)橐蝗壶B操心
　　暮歸的翅膀，劃出嘩嘩作響的風景
　　我們的羽毛和它們的葉片親密擁抱時
　　天黑下來，星光透過繁茂，時間悄悄溜去
　　我們會想到自己是一棵樹，和樹說話
　　和兄弟般的樹相互打量，相互擠出熱量
　　直到有一天，回憶密林低語，空地在擴大
　　葉片化作炊煙飛向天空，只是在城市的路邊發(fā)現它們
　　孤獨如我們，見面時點點頭，已不會說話
　　此時我們也只有掩面的份兒，讓一串串回憶更加沉重
　　
　　稻禾里的蟲鳴
　　
　　可以肯定，這微弱的聲音
　　有著溫飽的彈奏
　　抱緊一顆米粒，陽光的色彩
　　散發(fā)青草的香味
　　微弱，卻很大氣
　　稀疏，卻有金屬的聲音
　　剛性的傳達往往只需靜心去聽
　　這鄉(xiāng)村最值得歡慶的日子
　　一把鋒利的鐮刀
　　足夠將所有的憂愁放倒
　　蟲鳴的牙口含著老道的成熟
　　隨風走動的樂譜早沒了風的隨意
　　傳說的歌謠倚在半截的土坯墻上
　　大塊大塊的場地準備好了
　　八仙桌擺在堂屋的中央，等待豐收坐定
　　蟲鳴會在場地上蹦跳
　　讓一些孩子追著，盛進草編的新房
　　大碗的醉在一捧糧食釀造的快意里吧
　　稻禾中的蟲鳴織好了四季的衣裳
　　做個幸福的新郎或者戀愛的姑娘
　　天此時最為晴朗
　　
　　
　　荷鋤出門不見得蒿草遍布
　　
　　在大田里張望
　　在土埂邊瞌睡
　　田間的豆苗長勢良好
　　荷鋤出門不見得蒿草遍布
　　難得的寂靜讓一組蟲鳴包圍
　　糧食在路上走著過程
　　我知道它們比我艱難
　　微香的豆花每年重復同一個細節(jié)
　　我只想看護它們
　　鋤頭豎起作個標尺
　　丈量四季間忙和閑的長度——
　　園地從來就沒空落過
　　我向往幸福甚至疲憊
　　一陣風刮過
　　我有了輕松的花香
　　以及背負收獲的喜悅和勞頓
　　所以早出晚歸
　　一把鋤頭成了我最順手的攜帶
　　
　　又一次抵達
　　
　　終于可以看到叢林中，你長于呼吸的皮膚
　　果子爛熟，心中太陽燦爛
　　你用三千年的時間等著
　　一雙鞋苦苦的追尋
　　親吻或者撫摸，綠色皮膚
　　柔軟崇高的包含。陷落不僅是花的迷戀
　　一雙曾經持重的手
　　貼近石的堅硬以及刺骨的水流
　　山的背面長年冰雪
　　針葉林無所謂寒風。又一次抵達
　　從奔湍的河開始
　　輕舟一扁，自可涉渡彼岸
　　滿山急雨傾盆
　　不需撐一把太陽傘行走。屬于太陽的還給太陽
　　曲徑深處，它筑起高架
　　登吧，收盡天下憂愁
　　喧囂的綠色吵著鬧著，細如發(fā)絲
　　飆動一場經久的狂歡
　　
　　農 景
　　
　　玉米和大豆，低著身子
　　在七月的天地里分享陽光和雨水
　　人的體態(tài)比莊稼還矮些
　　雙手摳痛泥巴、草棵
　　偶爾直起腰身
　　雙肩在陽光的塵土里抖了抖
　　玉米吐穗，大豆羞澀開花
　　近處的風景帶著水汁的香味
　　樹在周邊，訴說月下的景象
　　天高處
　　一只奔波的兔子
　　找著了狡猾的住所
　　還是回歸風聲搖動的水渠吧
　　人在水邊，貼面的濕氣
　　澆透綠色的氤氳
　　誰在吹響柳笛
　　游出四面環(huán)繞的童音
　　讓凝重的目光在緊迫中
　　掐斷一棵臨風的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