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改革中出現了故事化傾向,這是以受眾的心理需求為基礎的。以新聞資訊類節目為先鋒,故事化的表述方式迅速遍及科普節目、娛樂節目、紀錄片等領域。正如王魏蔚在《“公共領域私人化”視角下的電視新聞》中所說的那樣,在過去,新聞和受眾之間是一個公共的空間,大眾傳播媒介是構建這個公共空間的主導力量,在這種背景下,電視新聞主要是政府傳達指令的地方,是政府和民間聯系的橋梁。但是當代社會的一大特點就是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不斷模糊,大眾媒介對公共空間的構建功能已經開始消解,這樣一來,當電視作為常伴人們生活左右的交流伙伴時,誰會希望這個伙伴天天板著面孔教育自己呢?因此電視新聞節目溝通和娛樂的功能得以啟動和迅速發展,不僅要滿足人們的獲知需求,而且要滿足受眾渴望輕松和娛樂的訴求。
正如戴維·莫利所說,正像我們理解“去電影院”里的現象學一樣,我們也要理解在家中收看電視的現象學,因為看電視是在這種情境下進行的,“看電視”不僅僅是看熒光屏里的節目,還要收看電視的家庭語境。①所以“人在家庭”應當是媒體從業者對電視觀眾最基本的理解和認識,一切的傳播設計和傳播目的,應當以這個認知為前提,以這樣的理解為起點。②在這樣的基礎上,電視改革中的故事化傾向就是順應了時代心理,也符合電視媒體的傳播特性。但是故事化是一把雙刃劍,在迎合觀眾心理的同時,電視敘事中的故事化也出現了煽情、故弄玄虛等傾向。下面筆者以《走進科學》為例,具體剖析故事化的兩面性。
《走進科學》的故事化表現及優勢
沖突構建故事?!蹲哌M科學》的敘事內容本身就是科學精神和非科學精神的二元對立,科學精神有時是對真理的執著追求,有時是對解決問題的方法的探究,有時是知識的傳承,有時是對人性的關注;而與此對立的是非科學精神,非科學精神有時表現為迷信,有時表現為人們的偏信,有時是一種陋習,有時是對事件真相和相關知識的無知等?!蹲哌M科學》利用這種科學精神和非科學精神的二元對立為中心搭建故事的關系框架,再結合事件中相關的細節來構思情節進行講述。
沖突為什么會讓觀眾覺得好看呢?因為人類有尋找秩序的基本心理需要,而一個好的故事總是遵循著呈現沖突的戲劇性過程:平衡——不平衡——新的平衡。平衡代表著一種秩序的建立,而不平衡則意味著這種秩序的被破壞,當一種秩序被破壞,失去了原來的平衡時,人們就努力去建立新的秩序以達到新的平衡,于是敘事中的沖突因素,即結構中的不平衡就成了人們繼續欣賞的動力,人們追求的就是在欣賞沖突的過程中體會構建和尋找秩序的快感。
懸念推動情節。懸念是指人們欣賞戲劇、電影或其他文藝作品時,對故事發展和人物命運很想知道又無從推知的關切心情。例如聽評書的時候,在關鍵時刻說書人往往都會說:“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賣了一個“關子”,然后結束一期節目,這個“關子”就是懸念,懸念是敘事的一個重要元素。懸念是影視劇敘事的核心,以一個懸念作為開始吸引觀眾,然后以另一個懸念的設置延續開始的故事,吸引觀眾一期期地看下去,上下期的節目形成環環相扣的連鎖形式。這種形式的優點是結構清晰,邏輯性強?!蹲哌M科學》借鑒了這種表現形式,利用懸念推動故事發展,形成節目自身的起承轉合,使敘事在曲線、動蕩的過程中向前發展。
懸念的主要作用是抓住觀眾的心理,引起觀眾對事情的發展、變化、結果,對人物或事物的處境、結局產生關切的心理,使節目更具有吸引力。如果說沖突和矛盾搭建了事件的敘事框架,讓事件的講述充滿了戲劇性,那么懸念則是這個框架中一個又一個的關節點,使敘事的過程妙趣橫生、柳暗花明。
節奏修飾過程。要想搭建一個良好豐滿的敘事關系結構,只有沖突和懸念還不夠,還需要對這些沖突和懸念進行合理的設置和布局,并輔以相關性細節的挖掘,這就是敘事的節奏。③
《走進科學》在線性敘事結構的基礎上,主要通過敘事時間的分配、蒙太奇手法的運用、片頭及廣告的插播、延宕手法的使用來合理安排沖突和懸念,使敘事過程快慢相宜、曲折生動。
故事化存在的問題:煽情、娛樂、故弄玄虛
在電視敘事過程中,視角的轉換主要由人物、情節視點的變化和同一視點內的再聚焦變化來構成。當然,視角轉換中所包含的視點變化,根據敘述復雜性程度高低而不同。視角的轉換依賴視點的變化而實現并由此產生一系列連續性的結構張力,人們通常把它稱之為“策略”。敘述者借助于兩種敘事策略——概述和省略、擴敘和強化的組織功能,強化了電視文本的兩組主導性結構:突顯與背景、主題與視野,并使之相互轉化以實現三個層次之間的彼此貫通,進而完成主題的構建與塑造。④
但是在《走進科學》中運用視角的轉換完成主題的構建與塑造時存在著一些問題:把主題當做了視野,把突前當做了背景。從而強調了節目的娛樂和煽情傾向,弱化了節目的科學精神。在《香尸謎案》這期節目中把考古事件當做背景,把一個女人的命運當做突前,把兇殺和愛情當做主題,把傳說當做視野。這樣一來,把一起考古事件轉化為了一起兇殺和愛情事件。
中央電視臺著名主持人白巖松說過:“現在不是故事的時代,而是怎么說故事的時代?!弊非蠊适禄?,強調觀賞性和娛樂性,成為很多欄目的節目觀。欄目的生存、發展衍化成了敘事表層的競爭?!蹲哌M科學》也是這樣,在把復雜的科學問題轉化為精致細密的戲劇化、情節化事件的同時,往往缺少科教類節目應有的科學精神與教育品格,文化品位也大打折扣。
敘事技巧問題一是主要存在于沖突構建故事情節時,竭力尋找事件本身的沖突因素,使不足以構建故事的沖突成分或細節也成為故事的線索,有故弄玄虛之感;二是在用懸念推動情節發展時,忽略了事件本身非懸念的科學因素,導致了過分追求情節,竭力從知識中尋找故事情節、懸念、沖突之類的“鉤子”。換言之,能夠發現情節、懸念、沖突的因素并得到制作人員的重視,而與之相反的因素則被弱化、虛化,即使對于理解某些知識非常重要的概念、觀念和結論也可能因為其枯燥、乏味而被拋棄;三是在用節奏修飾故事時,為了與所謂的審美疲勞時間相一致,在系列節目中,上一集的回放時間過長,幾乎占用了三分之一的敘事時間,導致敘事節奏的拖沓,實際上造成了整體敘事效果的下降。
結語
電視節目制作的故事化傾向為中國觀眾打開了一扇門檻很低的大門,他們可以輕松地接觸到原本深奧、費解還多少有點高高在上的科學世界。通過恐龍的故事我們知道了白堊紀,通過親子鑒定觀眾知道了DNA,2004年暴發的非典讓老百姓知道了冠狀病毒,通過電視和主持人的視角,把我們帶到了宇宙深處、原子內部,讓我們了解了可能我們永遠不能親歷的世界。這在以往的冷冰冰的電視節目中很難實現,所以它像顯微鏡和望遠鏡一樣迅速擴大觀眾的視野,提高受眾的科學意識。
另外,基于電視傳媒的特點,故事化的敘事方式受到制作人科學素養的限制、經濟利益等因素的影響,而容易走入戲說的老路。美國傳播學者喬治·格伯納等人認為,在現代社會傳播媒介提示的“象征性現實”對人們認識和理解現實世界發揮著巨大的影響。由于傳播媒介的某些傾向性,人們在心目中描繪的“主觀現實”與實際存在的客觀現實之間發生著很大的偏離。為了收視率和經濟利益肆意渲染故事性,拋開節目本身的科學性,過度炫耀制作技巧,只能是舍本逐末,這不僅“娛”弄了觀眾,也愚弄了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這一點應當為電視人和傳媒人所警醒。
注 釋:
?、俅骶S·莫利著,史安斌譯:《電視、受眾與文化研究》,北京:新華出版社,2005年版,第181頁。
?、趯O玉勝:《十年——從改變電視的語態開始》,北京:三聯書店,2003年版,第335頁。
③潘知常、孔德明:《從電視敘事看電視節目的策劃》,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7年版,第99頁。
?、芩_拉·科茲洛夫[美]著,麥永雄、柏敬澤等譯:《敘事理論與電視》,見羅伯特·C·艾倫主編《重組話語頻道》,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47頁。
?。ㄗ髡邌挝唬亨嵵輲煼秾W院)
編校: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