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努蒂解構主義翻譯策略對新聞翻譯的啟示

　　摘要：韋努蒂將解構主義哲學觀運用于翻譯實踐，提出反對譯文通順的翻譯策略，主張翻譯應重在“求異”，而不是“求同”。筆者認為，在世界各民族平等相處、多元文化共融的今天，韋努蒂的翻譯思想無疑具有進步意義，對跨文化傳播的新聞翻譯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關鍵詞：解構主義 異化 歸化
　　
　　韋努蒂解構主義翻譯策略產生背景及核心觀點簡介
　　在翻譯研究從語言層面提升到文化層面以前，中外關乎翻譯策略的研究基本上都是圍繞著翻譯過程中如何處理語言形式和內容的關系而展開，其中尤以“直譯”與“意譯”的曠日之爭最為典型。世界著名的翻譯理論權威、《圣經》英文版譯者奈達針對“直譯”與“意譯”你來我往的較量，提出了著名的“功能對等”（Functional Equivalence）這一“歸化”式翻譯策略，將文化要素納入翻譯研究的考量范圍。在奈達看來，翻譯應該以讀者為中心，充分考慮到他們的文化背景，所謂“歸化”，就是力求用譯語文化規約下最自然的語言將源語文本轉換成譯語文本。“歸化”與“意譯”既有區別又有聯系，“歸化”強調盡量用具有譯語文化特色的表達方式（最自然的語言）反映源語文本中文化成分的意義，屬翻譯策略，而“意譯”聚焦于忠實通順地復制源語文本的內容，是實現“歸化”的具體方法。
　　由于奈達在國際譯界享有崇高的地位，他的“歸化”翻譯論長期以來被奉為至理名言，成為主導西方乃至世界范圍翻譯活動的風向標。美籍意大利翻譯理論家韋努蒂針對“歸化”極端化現狀，敏銳地指出“通順的翻譯”策略一直在西方占主導地位，其根本原因是要以西方的意識形態為標準，以民族中心主義和帝國主義文化的價值觀來塑造外國文本，抹殺不同民族語言文化的差異性，這是典型的文化霸權和文化剝奪。1995年，韋努蒂的代表作《譯者的隱身——一部翻譯史》（《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 A History of Translation》）問世，系統闡述了其解構主義的翻譯策略。在韋努蒂看來，翻譯是譯者在理解的前提下，用目的語中的能指來替代源語文本中的能指的過程，通俗地說，翻譯就是用目的語對應言語表達源語文本意義的行為。由于意義是一種多元的、不定的關系，而不是一成不變的、統一的整體，所以翻譯不能用數學概念那種意義對等或一對一的對應來衡量。例如，不同年代的中國譯者由于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對翻譯的認識、生活環境等方面的差異，對同一英語文本會有不同的理解，于是生產出不同的譯本。即使同一年代的同文化譯者，由于教育背景、對源語文化的熟悉程度、生活經歷、翻譯思想等方面的個體差異，對相同文本的翻譯也會不一樣。由于源語文本在目的語中找不到唯一的對應關系，韋努蒂認為翻譯作為跨文化交際活動，在策略上應該由傳統的過分強調通順的“歸化”(Domesticating)轉向能給讀者帶來陌生感的“異化”(Foreignizing)，即讓譯本靠近源語的語言文化規范，打破“歸化”主張的譯本要體現目的語文化特征的語言結構束縛（解構），保留源語語言文化的特色，讓讀者自己去詮釋源語文本的意義，不但讓讀者領略到異域語言文化的風情，豐富了目的語語言，也體現了各民族文化的平等性。與“歸化”和“意譯”相對應，“異化”著眼于源語文化的移植，“直譯”重在譯本緊貼源語的語言形式，“直譯”方法是實現“異化”策略的手段。例如，“三個代表”的英譯文為“Three Represents”，語言形式是“直譯”，但反映的是漢語善于用數字表達復雜概念的思維文化，“異化”借助“直譯”而實現。
　　韋努蒂解構主義翻譯策略對新聞翻譯的啟示
　　從解構主義翻譯策略誕生的文化歷史背景可以清晰地看出，韋努蒂提出用“異化”取代“歸化”，矛頭直指具有統治地位的以奈達為代表的“歸化”派，是對傳統翻譯策略的大膽挑戰和抗爭，所表現出的不畏權威、銳意進取的思辨精神值得稱道。“異化”與“歸化”之爭實質上是長期以來懸而未決的“意譯”和“直譯”之論的延續，但爭辯層次由具體翻譯方法轉向宏觀翻譯策略，研究視野從語言層面升華到文化層面，占位更高，統領性更強。本文認為，韋努蒂解構主義翻譯策略對新聞翻譯具有兩點啟示作用。
　　新聞翻譯要正確處理“歸化”與“異化”的關系。奈達倡導功能對等，即主張“歸化”式翻譯，讓譯語文本“靠近”讀者，目的是便于目的語讀者在自己的文化框架內理解源語文本承載的信息，但源語文本中的特色文化會出現流失，不利于異類文化間的交流，也有目的語文化吞噬源語文化之嫌。韋努蒂高舉“異化”大旗，認為翻譯應重在“求異”，而不是“求同”，支持“異化”式翻譯，讓讀者“靠近”譯語文本，領略異域文化，雖體現了文化平等，但可能會給讀者帶來理解之困難。本文認為，“異化”與“歸化”是二元對立統一的關系，不能人為割裂開來，“同”中有“異”，“異”中有“同”，翻譯中沒有絕對的“同化”，也沒有完全的“異化”。韋努蒂解構主義翻譯策略的真正意義在于啟示譯者在翻譯活動中要注意文化的平等交流，擺脫長期禁錮譯界的“歸化”式單一翻譯模式，拓寬了翻譯思路，符合多元文化互融的世界發展方向。本文的觀點是，采用“歸化”還是“異化”翻譯策略，主要取決于文本類型、翻譯目的和讀者對象。
　　新聞體裁主題涉獵廣泛，涵蓋了科技、體育、經濟、時政、地理、文學藝術、歷史等各個領域，文本類型主要為信息型，翻譯目的是讓目的語讀者及時準確地了解源語文本傳遞的客觀事實，讀者對象主要是普通受眾。因此，新聞翻譯多數情況下宜采用“歸化”為主、“異化”為輔的策略。選擇這樣的翻譯策略基于兩點考慮：首先，新聞的大眾化特點決定了新聞翻譯應遵循“通俗易懂”的原則，采用“歸化”策略，可避免目的語讀者遭費解之苦。設想一下，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在新聞翻譯中過多采用“異化”策略，譯文洋味十足，新聞的信息傳播功能何以實現？其次，在不違反目的語文化規約的前提下，在新聞翻譯“歸化”主基色中適當點綴一點“異化”，不但可以使譯本產生新鮮感，吸引讀者眼球，使他們在沒有疲勞感的輕松心境中慢慢欣賞異域語言文化，還可以借助新聞媒介廣闊的輻射面將源語文化逐漸移植到目的語之中，既體現了文化平等，又豐富了目的語語言，在傳播信息的同時，達到文化互融的目的。試看一則地方新聞報道的漢英翻譯：
　　原文：2010年的9月22日是中國傳統節日中秋節。這一天，鳳凰涅槃的工業重鎮唐山將舉行龍燈展覽，共慶城市建設取得的偉大成就。
　　譯文：September 22， 2010 is a traditional holiday in China for the Mid-autumn Festival， on which a dragon lanterns show will be held in Tangshan， an important industrial city surviving a catastrophic earthquake， to celebrate its reconstruction achievements.（譯文為筆者所加）
　　本例新聞翻譯遵從的正是“歸化”為主、“異化”為輔的翻譯策略。譯文無論從句式到選詞總體順應英語語言特點：漢語的兩個句子在譯文中重組為一個復合句，符合英語重邏輯、重形合的構造范式，選詞緊靠目的語習慣表達方式，以實現方便讀者理解的意圖。但在“歸化”的主旋律中，筆者在翻譯“中秋節”和“龍燈”這兩個具有濃郁中國文化色彩的詞語時插入了“異化”的聲音，采用“直譯”方法，向目的語讀者推介中國特色文化，“直譯”后面沒有按照常規補加注釋，乃有意使譯文不透明，一是“Festival”和“lanterns”兩個關鍵詞所指明確，不會造成誤讀，二是給對中國文化感興趣的讀者留下想象和探詢的空間，也給在英美國家代表“邪惡”的“吉祥中國龍”正了名聲。同樣是中國特色文化詞，“鳳凰涅槃”的翻譯卻采用了“歸化”式“意譯”手段，原因在于“鳳凰涅槃”蘊涵著久遠綿長的歷史典故，若采用“異化”式“音譯”，必須加注才能讓讀者明白一二，而這樣會令譯文冗長不堪，非新聞版面空間所容許，也不符合新聞簡明扼要的文體風格。因此，“歸化”為主、“異化”為輔不失為新聞翻譯的主要策略。在“歸化”主體中添加“異化”要以不給讀者帶來理解困難為前提，酌情而定，靈活處理。
　　
　　新聞翻譯要堅持正確的價值觀和民族意識形態。語言是文化的載體，反映特定民族的意志。“歸化”的結果是使譯文符合目的語文化的規范和禁忌，與目的語文化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保持一致，而“異化”的目的是沖破目的語文化規范的約束，展現源語文化的“異質”。本文認為，毋庸置疑，韋努蒂解構主義的“異化”策略為翻譯的文化轉向研究開辟了新的天地，使翻譯活動跳出了“翻譯必歸化”的藩籬，讓人們認識到對異域文化應持開放包容的態度，但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萬能之道。新聞體裁主流是信息型文本，但有些是表情型文本或含有表情成分。所謂表情，指的是文本的目的是表達作者對客觀世界和客觀現象的觀點和態度。比如時政新聞就是表情型文本，因為它傳遞的是政府的聲音，往往蘊涵著民族價值觀和政治意識形態等文化要素。對于表情型文本或信息型文本含有的表情成分，無論是漢譯英還是英譯漢，都要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堅持正確的新聞輿論導向，不能一味“求異”，避免犯原則性錯誤。英譯漢時，源語文本中與中華民族相悖的價值觀和政治意識形態應堅決加以“歸化”，順應漢語文化禁忌；漢譯英時，關乎價值觀與民族意識形態的概念宜采用相對“保守”的“異化”翻譯策略，一是彰顯漢語言特色，更重要的是維護中華民族的價值觀和意識形態。請看以下兩例新聞的翻譯實例：
　　①原文：It is reported that the Chinese central government has dispatched a huge number of soldiers to oppress the freedom seekers in Xinjiang.
　　譯文：據報道，中國政府已派遣大批軍隊前去新疆，打擊民族分裂分子。（譯文為筆者所加）
　　原文屬表情型文本，摘自某西方媒體對于中國政府派遣軍隊平息新疆民族分裂分子暴亂的新聞報道。畫線詞語充分反映了某些西方國家打著民主旗號，肆意歪曲事實的敵意心態，把分裂中國的極端分子美化成“自由追求者”（freedom seekers），將正義的打擊行動說成是“鎮壓”（oppress）。對于這樣混淆視聽的不實之詞，譯文采用了“歸化”策略，果斷改寫，目的是糾正原文標榜的所謂西方民主政治觀和價值觀，將事實還以本來面目，嚴正申明中國的價值判斷標準和政治立場。設想，如果采用了“異化”策略，做“直譯”處理，豈不中了圈套，釀成犯政治錯誤的大禍？
　　②原文：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盡管相隔萬里，這位科學家每年都去看望與之相處僅一個月的中學物理教師。
　　譯文：A teacher for one day is a father for lifetime. The scientist， though living far away， still pays a yearly visit to the high-school teacher with whom he learned physics just for one month. （譯文為筆者所加）
　　原文摘自一篇新聞報道，總體屬于新聞體裁中的信息型文本，客觀披露一位學者感恩圖報之舉，含有畫線部分所示的表情成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采用四字格對仗格式，體現了漢語的工整美和韻律美，更概括了中華民族崇尚禮儀、注重感情的價值傳統。譯文對此采用“異化”式“直譯”，不但形式對稱，而且形象地傳遞出源語文化成分的內涵。
　　結語
　　韋努蒂解構主義翻譯策略誕生于“歸化”論盛行的大背景之下。他勇于挑戰翻譯權威，提出體現文化平等的“異化”論，為翻譯研究注入了新鮮血液。本文分析了韋努蒂的基本思想及對新聞翻譯的啟示意義，認為“歸化”和“異化”是辯證的二元對立統一關系，都有其合理性，也都有其局限性，二者會長期并存下去。“異化”的最大貢獻是彌補了“歸化”的不足，在新聞翻譯中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合理實施“異化”和“歸化”策略。
　　參考文獻：
　　1.郭建中：《韋努蒂及其解構主義的翻譯策略》，《中國翻譯》，2000(1)。
　　2.劉艷麗、楊自儉：《也談“歸化”與“異化”》，《中國翻譯》，2002(6)。
　　3.劉其中：《英漢新聞翻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
　　4.Nida. E. A.: Language， Culture and Translation，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1993
　　（作者為唐山學院副教授，翻譯）
　　編校：張紅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