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狼”的地位如同中國的“龍”一樣不容忽視,“狼”與西方文明的起源,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狼的野性、強悍、兇猛、狡詐、桀驁不馴以及由此派生出來的勇敢、堅韌、獨立、追求自由和充滿激情的生命本能及對生命的熱愛,都是人類進步不可缺少的精神。而那些具有“狼性”特征的女性形象,更是西方文學作品中燦爛的顆顆巨星,她們所散發出來的獨特的“狼性”魅力,像磁石一樣吸引著廣大的評論家和讀者。這些熠熠生輝的文學女性形象經久不衰,一直受到世人的推崇。
為自由而死的嘉爾曼
西方文學作品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中,最具有“狼性”特征的,便是梅里美所塑造的嘉爾曼。這一被西方評論家稱之為“惡之花”、“自由的精靈”的女性形象所帶有的野性、狡黠、自由不羈,涌動著生命激情的個性,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是一個吉卜賽女郎,有著吉卜賽人特有的個性。無拘無束,自由奔涌著生命力和人性中野性的力量,無意識地遵循著生命本體的自由沖動。文明社會形形色色的拘束、規則繩墨都與他們無關,維系這個群落的不是法律、不是道德,而是自然,卻無往不順乎情合乎理,就像盧梭所謂的那種“高尚的野蠻人”。從穿衣打扮上看,她是一個不合乎世俗道德的女人,穿極短的裙子,嘴里叼著合歡花,腰肢扭來扭去地走路。在行為上,更是一個讓人膽戰心驚的魔鬼。和別人發生口角,用刀子“在對方臉上劃上了幾個圣安德烈的十字架”。為奪人錢財,竟想“割一個人的脖子”。在被騎兵追趕,同伴受傷的時刻嚷著:“把他扔下!”①為和情人相好,不惜犧牲自己費盡周折解救下來的丈夫,讓他在危急時刻打頭陣。對她的獵取對象,更是毫不留情,多少軍官闊佬因她喪生。在愛的問題上,她奉行自己的價值觀。把貞操當做生存的一種工具,為了把丈夫加西亞救出監獄,嘉爾曼用“性”作為交換條件買通了獄醫;為了報答唐何塞的不抓之恩,嘉爾曼用“性”作為禮物回報;為了走私集團的利益,嘉爾曼用“性”打開通道,做達官貴人的情人。她以觸犯社會道德、宗教法律為樂,處處與“文明”社會對立,具有明顯的反抗意識,體現一種野性特征。
嘉爾曼另外一個“狼性”特點,就是她的聰明、狡黠。在險惡的生存環境下,練就一身超常的生存本領,撒謊是她慣用的伎倆。在被押入獄的途中,她編造一個動人的身世故事,利用大兵思鄉心理,使用媚態花招逃脫法網。她時而是“披綢戴金,花團錦繡”的跳舞女郎,時而是“衣著體面,打著陽傘”的太太,時而又是“名貴披肩,香氣襲人”的貴婦。她變幻莫測,行蹤不定,一會兒出現在海港碼頭,一會兒露面于軍官府邸,一會兒在狂野山林中,一會兒在繁華鬧市里。
追求自由,使嘉爾曼的形象有了層次,并富有深刻的內涵,對于真摯愛情的自由追求,以及為了自由舍去生命。嘉爾曼因為獲得了自由,對唐何塞萌發了愛慕之心,也正是因為自由,她終止了對他的愛情。有著強烈占有欲的唐何塞要求嘉爾曼跟他“安安分分過日子”回到資產階級“文明”世界中過舒適安定的生活。面對成為伯爵夫人的誘惑,她回答:“我情愿像狼那樣生活在荒山野嶺,也絕不出賣自由。”不管唐何塞使用多么動聽的語言,采用何等惡狠的手段威脅,她依然堅守自由而寧死不從:當唐何塞拔刀刺向她的時候,嘉爾曼沒有求饒,而是取下唐何塞送給她的定情戒指,用力扔在草地上,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捍衛著自己的自由。嘉爾曼以其獨有的野性、狡黠、自由不羈涌動著生命激情的文學女性形象,閃耀在世界文壇上。
勇敢呼吁平等、自由的簡·愛
另一個帶有“狼性”特征的女性形象,便是夏洛蒂·勃朗特筆下的簡·愛,她呼吁人格的獨立、人權的平等,是一個勇敢而又崇尚自由的女性。
簡·愛是一個大膽無畏對舊習俗和不合理的社會制度所造成的對人的壓抑的反抗者,她所要求的是人格的獨立、人權的平等,她所爭取的是自己作為一個人所應該有的地位和權利,在《簡·愛》中,簡的一生可以分為四個階段:里德太太家;勞沃德寄宿學校;桑菲爾德莊園;圣約翰家。貫穿這些的就是她為著自己的理想而不斷地反抗和追求,以及在這個過程中所表現出的勇敢、崇尚自由的“狼性”特征。
在里德太太那里,簡·愛是一個寄養的孤女。她無援無助,只是依靠里德太太的“恩惠”生活,但她并不因此認為自己所受的欺壓凌辱是應該的。相反,她努力地維護著自己,反抗種種壓迫,她怒斥虐待她的表哥圣約翰,敢于揭露里德太太的刻薄和偽善。
勞沃德寄宿學校是一個披著宗教外衣摧殘兒童的地方。這里的學生挨餓受凍,還要受罰站、挨打等懲罰。但這些嚴酷的外在條件并沒有改變她的本性,使她順服。她仍是那樣桀驁,仍是不懼壓迫,勇于反抗。她崇尚自由的生活,她憎恨偽君子布洛克爾豪斯特先生,她憎恨這所地獄般學校的死氣沉沉,她渴望到新的天地里去領略有生氣的自由生活,她情不自禁地從內心深處發出呼喚:我向往自己,我渴望自由,為了自由,我作了祈禱。這些都表現出簡·愛不與環境、命運相妥協,勇于反抗斗爭,爭取人格平等、自由的可貴精神,而這也正是她勇敢、崇尚自由的“狼性”特征的體現。
在桑菲爾德莊園的日子是簡·愛生活中寫滿快樂的一頁。在這里,她以自己的勞動、才能和誠懇贏得生活的安寧和別人的尊敬,贏得誠心的接待,更重要的是她那交融著平等觀念、勇敢又大膽的愛情宣言令我們難以忘懷,也使她贏得了羅切斯特先生的愛情,
簡·愛對自由的追求,充分體現在拒絕圣約翰的求婚上。在圣約翰家和她交鋒的是牧師圣約翰,也是她的表哥,是個極度熱愛宗教的人,一生忠于宗教事業。他并不愛簡,卻以共同宣揚上帝的意旨為名,要求簡·愛和他結婚以幫助他。簡清楚地明白,這種結合不是以一種雙向平等的感情為基礎,只是為了某一目的而拼湊在一起。名義上她可以是妻子,而實際上她只是助手,生活中沒有真正的愛情和人權的平等。
充溢著《簡·愛》全篇的是一種對人的平等和人格獨立、自由的呼喚,是一種對習以為常、壓迫著下層社會人們的、沿襲了幾百年的舊制度的勇敢反抗,簡·愛這個來自社會底層的女子,在和舊世俗、舊制度進行著反抗的同時,詮釋著一種勇敢、崇尚自由的“狼性”精神。
涌動生命激情的亂世佳人
亂世佳人——郝思嘉,是一個閃耀在戰亂時期的文學女性。她野性未馴。當她看到她心愛的衛希禮和他的未婚妻梅蘭親密地談話,她“恨不得立刻跑過去,將指甲掐進梅蘭的白皮膚里,直掐得她鮮血淋漓才痛快”。當衛希禮要與梅蘭結婚,并希望郝思嘉對他公道些時,她“從椅子上刷地站了起來……用盡了全身之力,向他臉上狠狠打了一耳光”②,然后,隨手抓起書桌上那個花瓶,狠狠地向火爐扔了過去。
她的野性還體現在她對傳統觀念和封建禮教有一種反抗精神。郝思嘉雖然出身南方貴族家庭,但卻看不到一絲當時南方人所倡導的“玉潔冰清”的“淑女”的影子,她像男孩一樣能爬樹、會騎馬,處處和恪守傳統信條的母親和嬤嬤作對,不把大家閨秀的生活準則放在眼里。去參加十二根橡樹的野宴那天早晨,嬤嬤端來一大盤早點讓她吃,為的是讓她吃飽了在野宴上吃得少甚至是不吃,以顯示大家閨秀的嬌氣和秀氣來,可她卻是斷然拒絕。
當巴特勒出全場最高價,指名道姓要正在為丈夫守孝的她跳舞時,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詫了,主持人要他另外挑選舞伴,因為大家都認為而且相信正在守孝的郝思嘉是不宜也不會答應和他跳舞的,可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她毫不猶豫,脫口而出地答應了。她勇敢獨立。在回到陶樂后,迎接她的是破落慌亂的景象。母親病死了,父親癡呆了,兩個妹妹病在床上。面對如此困境,郝思嘉毫不畏懼,毫不退縮,她一邊安頓好梅蘭母子,一邊勇敢地挑起生活的重擔。她脫盡昔日千金小姐的嬌柔,勇敢擔起生活給她的磨難,她干著摘棉花、擠牛奶、劈柴、種菜等粗活,她曾為撲滅大火而出生入死,為保護家財而槍殺了前來劫掠的逃兵。第二次結婚后,她不顧社會流行的“女人應該待在家里看護孩子”的習俗,而出面買了木材加工廠,獨自經營。南方高貴的婦女做生意,這在當時聞所未聞。這就是郝思嘉。她還一反戰敗的南方人敵視北方人的社會心理,“不但跟北佬做著買賣,并且跟他們混得很熟了”。
郝思嘉經歷了情場失意、內亂戰火、家園重建、愛女夭折、丈夫出走等一連串巨大的困難和挫折,她卻始終沒有向命運低頭,也從不膽怯,一次次重新把生活的主動權奪回到自己手里。她用堅韌的態度坦然面對。
我們以這些熠熠生輝的女性形象為鏡,透視歷史,凝視當下,折射未來,在人類的精神世界中不斷進行思考探究,從而促進人類精神文明的不斷完善與發展。
注 釋:
①梅里美著,鄭永慧譯:《梅里美全集——〈卡門〉》(上卷),吉林:時代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
②瑪格麗特·米切爾[美]著,蔣洪新、劉超先、曹勇宏譯:《飄》,海南:海南國際新聞出版社,1997年版。
(作者單位:衡水學院文學與傳播學院)
編校:董方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