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磊:達人秀和“中國夢”

　　2010年8月的一個周日晚上，東方衛視《中國達人秀》節目即將播出，已經忙碌了許多天的總導演金磊全神貫注守在監視器前。
　　這天播出節目的大部分素材來自周六下午至晚上的錄制內容。周日凌晨，整臺節目錄制完畢，20個機位、總時長200小時左右的帶子被立即送往位于上海浦西的幻維影視制作中心，在那里，4臺電腦24小時不間斷運作，就是為了從這200小時里剪出僅僅1小時的成片。然后，它們再被馬不停蹄地送往位于浦東東方衛視的庫房。
　　據介紹，這星期的節目總共被分成了5盤帶子。最短的一盤才5分鐘長，是節目的片尾。第一盤播出時，第二盤還在送過來的路上。分秒必爭地連軸轉，讓金磊絲毫不敢放松。
　　這天《中國達人秀》的收視率再創新高。自2010年7月25日開播以來，《中國達人秀》前三期先后在上海取得CSM上海市市網8.0%、13.1%、12.9%的高收視，位列本土市場收視第一，在全國也分別取得CSM26城市1.37%、2.1%、2.16%的高收視，成為同類型節目中的收視冠軍。與此同時，節目同時段的廣告價格也水漲船高，有消息稱其硬廣的價格已然翻了4倍。
　　
　　“中國夢”
　　“達人秀是個更加地道的真人秀節目。”已做了13年綜藝節目的金磊認為這是該節目在播出后立刻獲得全國觀眾追捧的原因之一。此前，金磊曾任東方衛視另外兩檔選秀節目《加油好男兒》、《全家都來賽》的導演，“以前做娛樂，總覺得娛樂就是要好看，要鬧騰，要載歌載舞，要有明星??近幾年我們也在研究，希望把娛樂做成真實娛樂和民生娛樂。”
　　金磊在做“好男兒”的時候就提出了“中國夢”的概念，因為選秀可以把個人夢想提到一代人的夢想高度，但是，在他看來生活閱歷單薄的80后還未經歷過所謂苦難，這一代要去承載、托起一個“中國夢”非常困難。而今，在包容性更強的《中國達人秀》舞臺上終于能夠承載起他的這一夢想。
　　“中國夢講的是中國人在實現自己理想過程當中可能遇到的某些精神、生活包括生理上的困境。這樣一個舞臺，實際上把各種文化形態、生活形態呈現出來，所有才藝表演都有價值觀對接，這個節目的真正價值在于提供文化鑒別。”
　　當今社會是一個多元時代，所有人都在以一種非常自我、不拘泥于某種類型的方式生活著，達人秀多元才藝展示的背后是多元的生活態度，可以折射出這個時代更多人的不同渴望。達人秀用娛樂的才藝展示來講述人的故事，所有年齡層的人都可在其中找到共鳴，構成了非常豐富的時代畫卷，這些來自草根的選手們各自不同的經歷更能引起各個年齡層的共鳴。
　　他認為，導演成功的關鍵在于“如何尋找到最動人的情感點”，以及“將其不被破壞地呈現出來”。對于金磊來說，這是一種考驗，同時也讓他有種“莫名的使命感”。
　　
　　“小米加步槍”
　　早在2008年，Fremantle公司（《中國達人秀》版權購自FremantleMedia公司，該公司曾舉辦《英國達人》《美國達人》等選秀節目）就已經開始對中國電視選秀節目市場進行了非常嚴謹的調研分析，也曾與北京多家媒體洽談過版權合作，但最終選擇了東方衛視。據了解其原因主要有三個：
　　一是贊助商。全球《達人秀》都由寶潔公司贊助，《中國達人秀》也不例外，基于之前的許多合作，寶潔對東方衛視信賴有加。二是合作公司。Fremantle公司以前就同東方衛視有過合作，雙方對這次大規模合作都很期待。三是“世博年”——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原因，2010年上海是全球矚目的焦點。
　　與此同時，“當偶像選秀遇到瓶頸后，我們也在思考后選秀時代應該做什么。”金磊說道。“大家一拍即合，最終達成合作協議。版權購買的費用是110多萬元人民幣。”
　　盡管得到了Fremantle公司和東方衛視的全力支持，但其時金磊面臨的困難不少。國內電視節目的選秀畢竟還跟國外有很大差距。整個學習過程，金磊用“蛇吞象”來概括。據悉《英國達人》在正式錄制之前要進行半年時間的準備，整個團隊有500多人。相比之下，《中國達人秀》起初的團隊只有100多人，僅僅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去學習吸收所有的規則、模式、方法和經驗。
　　“由于時間倉促，我們還有很多問題。《英國達人》前期準備、招募要用半年，之后3個月做后期，再集中播出。我們是5月份才知道要做這檔節目，而7月份就要播出了。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接納這樣一個全新的選秀模式，是一個蛇吞象的過程。”據了解，在制作《中國達人秀》的過程中，金磊導演組的團隊大約60人，加上宣傳、制作人員共計100多人，而英國人做這個項目有500人，“他們分工特別細致，僅故事團隊就有20多人，分工有五六種，我們的故事組僅5人。雖然我們盡量往專業化的程度去靠，但一直是小米加步槍的做法。”金磊說道。
　　然而在《中國達人秀》第一季結束之后，金磊獲得了很大程度的成功。在上海音樂廳這個滬上已有80年歷史的高雅建筑里，《中國達人秀》推出多位紅遍全國的草根奇人：“無臂鋼琴王子”、“民工街舞團”、“孔雀哥哥”、“農民歌唱家”??站上舞臺的既有牙牙學語的幼童，也有年過古稀的老人，有船頭賣唱的，也有街邊修車的，甚至是拾荒者。在這里，金磊和節目組用整整3個月的時間講述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這個最高級的舞臺，終于為最普通的人開放了。而在動人的故事背后，有一個非常龐大的制作理念和制作體系作為支撐。
　　
　　嚴謹的制作體系
　　《中國達人秀》并不是中國引進的第一檔綜藝節目，甚至在《英國達人》還沒有在中國觀眾中引起注意的時候，內地就已經出現了一些類似的節目。然而大多白駒過隙，一閃不見。直到《中國達人秀》出現，他不僅是《英國達人》在中國第一次版權落地的節目，同時也是真正嚴格按照版權方科學模式拍攝制作而成的。
　　“達人秀比偶像秀要復雜很多，包括選人、選故事，制作、拍攝的量。此前不少臺嘗試過‘達人’概念，但這些節目不理解‘達人秀’的內核和制作理念，沒有引起大的反響。”金磊說。
　　“最關鍵就是要承接和吸納它的制作寶典里關于真人秀這個節目形式的理念。在引進科學流程的同時，節目本身的理念和精神也更為重要。”金磊說道。比如講故事的手法，美國、英國人堅持用紀錄片的形式，不是慣常的主持人在臺上采訪，而是從選手報名的第一秒開始記錄他之后所有的表情、動作、心情，像流水線一樣，一個人有7臺攝像機跟著。《中國達人秀》也延續了這套流程，在進等候區之前、等候區、上側幕前、側幕、表演結束后的密室等都有攝像機拍攝。舞臺表演有13臺攝像機，3臺對觀眾，3臺對評委，剩下的從各個角度捕捉舞臺和選手。還有7臺單機，布置在側幕、準備區、地下休息區和密室等區域，一共20個機位，大大顛覆了以往的操作理念，體現了對個體、對真實、對人性的尊重。
　　由于素材豐富，《中國達人秀》的每集節目素材帶多達150余盤，挑選播出版的標準為“現場表現特別好的”，包括才藝和情感兩方面。
　　“才藝要給人以奇跡感，英國人的說法是cute或者shock，cute是感覺特有意思，比如小孩的節目往往特別討巧；shock則強調一種震驚感。在節目剪輯節奏上，英國的模板是：每集有3到4個big story，6到7個mini story，其他做一些蒙太奇剪輯。這個story不完全指選手本身有故事，也包含現場表現的戲劇性，評委、觀眾、側幕主持的反映。story的大小不簡單以才藝好壞評價。每集我們都會做兩個比較大的故事，有扎實的情感定位，大故事五六分鐘，小故事三四分鐘，反復修改七八遍甚至十幾遍，希望能把故事講得自然動人。我們不允許任何一個沒有信息量的鏡頭出現。其實這個節目就是娛樂和電視劇的組合，愛看電視劇的觀眾會在里面找到一種情懷。”
　　
　　尋找用生命唱歌 心靈跳舞的人
　　《中國達人秀》叫好叫座，但節目中太多“煽情”片段也引來了部分觀眾對節目的質疑。“在一個觀眾不再容易受忽悠的年代，如何讓他們在全國3000多個臺中選擇我們？我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金磊解釋，“我們沒有刻意煽情，所有的故事都融入到表演中，那是一種最高級的講故事方式，即在最短的時間內，用最簡練的語言，講一個最有力量的故事。”
　　從文化意義上來講，英美的《達人秀》其實早已不僅僅是一個展示才藝的選秀節目，它已經成為一個傳播歐美文化信仰的節目。比如蘇珊大媽，她早已超越單純的演唱，而是代表了英美文化中的堅守和執著。“還有，美國達人秀的冠軍，他一直在堅持著鄉村音樂，而這種音樂風格正是美國文化中沒落的一部分，他受到觀眾的喜愛也不一定是因為他的演唱技巧，而是因為他對傳統文化的堅持，他的聲音帶領美國觀眾找到了遺失的質樸。”
　　相比之下，《中國達人秀》舞臺上的才藝和故事也在某一層面代表了中國文化，比如劉偉用腳趾演奏鋼琴代表了中國人的堅持、不放棄；“孔雀叔叔”和“鴨脖夫婦”代表了中國社會最平凡卻偉大的愛情與親情；破產千萬富翁高逸峰代表了中國人民百折不撓的精神；還有很多武術氣功的表演更加代表了中國的傳統文化。
　　“其實全世界的電視節目，比拼的就是導演講故事的功力。”而《中國達人秀》的導演們要做的工作并不只是加一段煽情的旁白或者音樂就把故事講完，他們需要細心設計，必須懂得如何推動故事發展才可以感動觀眾。金磊表示，《達人秀》的節目模式已經為講一個“好故事”準備了很多成功條件，比如主持人在側幕，不干預故事的講述，而評委也不預先知道選手有哪些感人的故事，這些現場的互動反應會給觀眾帶來更多真實的感動。
　　“我希望《中國達人秀》既有才藝又有情感，因為才藝和情感是不可分割的。我們也希望聽到爭論。畢竟這不是青歌賽或者舞蹈比賽，我們需要貼近百姓，尋找那些用生命唱歌，用心靈跳舞的人。我們堅信有驚人才藝的老百姓一定有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