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站在山巔,倚在一塊別致的巖石上,翹首眺望,萬分柔情。前面是碧波浩瀚的大海,水天相接,濁浪排空,震耳欲聾,如泣似訴。
女人站在這里眺望已經很久了,而且天天來,風雨無阻。女人來這里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那是個春花爛漫的早晨,一輪紅日從海上跳躍而出,萬道霞光發散出炫目的光彩。在曲折的山道上,行走著一對年輕夫婦,相依相偎,難舍難分。那是女人和她的男人。打工風潮鋪天蓋地而來,男人擋不住外面的誘惑,要到外面分一杯羹。
女人背著行李,笑容燦爛,柔情地說:“出門在外,你要照顧好自己。”女人的話不多,再三叮嚀的就是這么一句話。
男人攏著她的一頭秀發,愛憐地說:“你放心,我賺了錢就回來。”語氣堅定,一股大丈夫的豪情。
山路十八彎,望不見頭,看不見尾,恰似蜿蜒的長龍。年輕的夫婦卿卿我我,纏綿悱惻,把情和愛印在起伏的山道上,輕揚在蔥蘢的花木中。女人站在山頂上的那塊巖石上,目送男人漸去漸遠,直至身影消失在海的盡頭。
出去的男人一個月一封信,還寄回來一些小錢。女人摸著信,似乎摸著男人結實的胸膛,聞到了他跳動的氣息,感覺男人就在眼前,那么真真切切。
萬事不可捉摸,過了一年,男人沒有回來,出去打工的左鄰右舍都回來了。女人想,過些日子就回來了吧!春節就在眼前。想著的女人天天登上山頂,倚在石塊旁向遠處眺望,把自己的思念扔進了大海,隨著碧波向遠方漂去。
過了春節后男人還是沒有回來,也沒有給家寄信寄錢。后來,女人再怎么聯系也找不到男人的半點音訊,男人仿佛從世界上蒸發了。
有人私下說自己看到男人,身邊伴著一個妖冶的姑娘,招搖過市,得意忘形。女人風聞男子的風流韻事,心如刀絞,淚水往肚里咽,幾次三番從噩夢中驚醒。
春天又來了,天邊的燕子輕輕悄悄地在剪云,一束束映山紅燒紅了山峰,灼灼逼人。此刻的江南山歡水笑,鳥兒啁啾,一派春意盎然。女人卻躲在冰冷的石屋里,依偎在身邊的是牙牙學語的小孩,還有一身孤獨,一腔疲憊。
左等右盼,男人終于回來了。回來了的男人面貌煥然一新,西裝革履,滿面紅光,威風凜凜。男人不屑一顧地對女人說:“我給你錢,算是我給你的補償。”女人冷冷地說:“錢,你自己拿著吧。我有手,可以自食其力。”
“你有什么要求,提出來,我盡力滿足你。”男人趾高氣揚,豪氣沖天,卻不看女人一眼。
“好吧,你陪我走一走。”女人不冷不熱地說,立起身,邁開步子往外走。
女人憂郁地走在前面,男人漠然跟在后面,走了幾個彎,爬了幾道坎,大汗涔涔地來到了山頂,倚在那塊矗立的石頭旁。
男人狐疑地問:“怎么到這里來了?”
“我天天都要來。”女人哀怨地說。
“干什么?”男人不解其意。
女人扶著那塊巖石,輕聲地問:“你記得這塊巖石的名稱嗎?”
男人瞅了瞅女人,漫不經心地說:“望夫石。”望夫石像一位嫵媚的少婦,手搭涼棚,凝望著前面的大海,似乎在呼喚著什么。男人說著,猛地想起一個凄慘的傳說:
一個剛結婚的青年,隨著村民下海捕魚,好幾日不見回來,新婚的少婦便天天站在山頂,面向大海翹首以待,親切地呼喚著丈夫的名字。一天又一天,等到有村民回來,說是青年被一個惡浪卷入大海,再也沒有浮上來。少婦不信,堅持在山頂等候,盼望丈夫回來,嘴里絮叨著,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十幾年過去了,媳婦哭啞了嗓子,看瞎了眼睛,最后變成了一塊石頭。
女人嘆息一聲,抿著嘴說:“我以為你忘了呢!它就是我。”
男人瞅著女人,剎那間,心被蜇了一下,目瞪口呆。
“走吧,該回去了。”女人說,“你要知道,天下的女人,都會像望夫石一樣。”女人說完,大踏步地走了,沒有一絲留戀。
男人沒有走,木木地站著,看著女人纖弱的背影,淚花閃閃。
后來,男人沒有出去,有事無事都要爬到山頂,對著望夫石,摸一下,看一眼。
紅日從東方升起,彎月從西邊墜落。一天,那個妖冶的女子在男人的陪伴下佇立在望夫石旁,沉思良久,感動得熱淚盈眶。
后來,男人在望夫石上,造了一個亭子,翹檐畫棟,氣勢不凡。男人和女人依偎在一起,看著望夫石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