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橘黃的燈光下,我偏執地愛著我的背影。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愛上自己燈光下的背影,也許接近黎明,也許是擺脫黑暗。
我已經十八歲了,早已經過了那個計較父母職業的年頭。雖然我計較了那么多年,可我母親依舊是清潔工,雖然我每次對外美美地宣稱為“城市美容者”。
母親給我留下最多的算是背影。我記得從小到大我都沒和她正兒八經一個桌子吃過早餐,每次上學前她已經給我做好了早餐。她很固執,從來不讓我在外面吃小攤上的東西,為此她在四點半起床給我做早飯,雞蛋面或者是蛋炒飯,有時候頭天晚上就熬好粥,第二天再熱熱。
在稀里糊涂的青春期里,我們很難有機會交流。我叛逆的時候她已經累了,我起床的時候她已經騎車出門了……就是在無數個簡單的錯過中我們失去了什么。
很多個安靜的夜晚,我在臺燈下寫作業,她在廚房里炒菜,好像我們隔在兩個時空里。老師讓我寫關于母親的作文,我想看看她是不是長了白頭發,可惜我不敢打破那些寂靜的歲月,畢竟我們都沉默了這么多年。
有一次看到給母親洗腳的課外活動的宣傳,我心頭一熱,接下來就是持久的難過。我知道這個活動對我來說很難很難,不是不想做,而是一時間根本沒辦法用那樣一種方式去表達內心的情感。一切似乎都很難改變,她還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干活,縫縫補補,打掃衛生,而我也繼續在青春期里放縱自己的情緒。
記得有一次是我生日,有很多玩伴來家里給我慶祝。年輕人瘋得很放肆,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的。那天很突然,她回家很早。我開門看見她疲憊的神態,被風吹亂的頭發,霎時驚住了。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以這個形象出現?我一聲不吭地接過她手里面的蛋糕,然后她就去廚房鼓搗去了。后面發生的事我已經記不起了,唯獨有一個畫面還銘記在心:在彎下腰去拖地時,她佝僂的身軀像極了電視里經常出現的那個保姆。
就是那樣一個如生了根一般留在心里的畫面,讓我慢慢地想要去改變我們之間的關系。一直以來,我們不會有激烈的爭執,卻也不會有溫暖的依偎與親密。
她曾默默地獨守她的青春,就像黑夜里那臺縫紉機發出的撲哧撲哧的聲響,有節奏的延續在夜的邊際,而我從來沒有在意過我是不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所以自小就學會她堅韌的個性,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點表情都沒有。這樣的結果,是讓我們之間始終有那么一段距離,不遠也不近,不冷也不熱。
前段時間讀了海子的詩:“回到母親懷孕,和她平淡的愛情。”我想: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在她起床之前做好早餐,然后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她睡醒,輕輕對她說上一句:“早!”我想以這種方式去靠近她,站在她身邊,站在彼此能感受到對方溫度的位置。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天!
編輯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