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蹤詭秘的男女
位于廣西中越邊境的憑祥市是祖國重要的南大門,東盟商務區的樞紐門戶,也是境外毒品走私進入廣西的首選口岸。近年來受毒品暴利的誘惑,一些不法邊民與境外毒販相互勾結,利用邊境山連山、水連水,沒有任何天然屏障的地理條件,攜帶毒品入境后販往內地,牟取巨額暴利。中越兩國直達列車與班車開通之后,出了關口就直上高速公路,交通更是便捷。
距離市區二十多公里的浦寨本是一個邊境村落,自1992年建立邊境貿易區以來,已經發展成為中越邊境線上規模最大的邊民互市點、新鮮水果交易市場和東南亞最大的紅木家具交易市場,是我國面向東南亞市場最便捷的陸路通道和物流中心。這里流傳著這樣一句順口溜:“想要發大財,請到浦寨來。”邊境貿易之活躍可見一斑。
2009年12月19日晚9時,弄堯邊防檢查站的武警在邊境一線進行巡查,巡邏到浦寨關口地段時,突然發現前面有一個影子閃了一下,又迅速藏到樹林里面去了。
“什么人,出來!”
“公安同志,我們的摩托車壞了。”在雪亮的電筒光線照射下,一個三十多歲的境外男子舉著手,滿面堆笑地走出來。這個人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而且他下意識地舉起雙手,更是引起武警們的警覺。
“還有什么人?”武警小李大聲喝道。
“是我。”一個中年境外婦女應聲走了出來。
“你們怎么回事?”
“她家里有急事要回去,我把她送到這里,沒想到摩托車壞了,就想推到旁邊修理一下。”境外男子解釋。境外婦女則不住點頭。
但他們的謊話瞞不過武警戰士。這里是一個可以抄小路直接越境的岔口,他們肯定是想從這里私自出境。顯然他們經常出入邊境,不但中國話講得相當流利,而且非常熟悉當地地形。
“原來是你!”手電光找到女人臉上,小李認出了她。
“對不起,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那個女人更加慌張。原來她是一個經常過境做邊貿生意的境外人員,也是一個吸毒者,吸食海洛因已經有不少年頭,曾經被邊防派出所處理過,因此武警認得她。
“請你們把各自的隨身物品打開接受檢查。”
這對境外男女把身上的行李打開之后,武警們發現,在他們電動車的車筐里裝著一沓沓百元大鈔,經過清點有二十二萬元。
“這錢是怎么回事,從哪兒來的?”武警們敏銳地覺察到這件事情不簡單。
兩個人都說錢是做生意得來的,但是做什么生意又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于是他們被帶回弄堯邊防檢查站進行審查。知道不坦白交代肯定過不了關,這個叫阿青的女人終于崩潰了,捂著臉泣不成聲:“我說,我說,這筆錢是柳州一個姓韋的叫我帶到越南去買毒品的。”
“這個姓韋的叫什么,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我們是做生意的時候認得的,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將近四十歲,中等個子,臉瘦長,留著山羊胡子,大家都叫他‘殺豬佬’。他這次要貨很急,所以把錢交給我,叫我連夜回去幫他找貨,沒想到走到這里的時候車壞了。早知道這樣,我明天再出來就好了。”阿青后悔不迭。
武警廣西崇左邊防支隊偵查隊副隊長王智星和副教導員韋勇等人接到邊防派出所的情況匯報,立即趕到弄堯邊防檢查站,對犯罪嫌疑人提供的情況進行了核查。一說到“殺豬佬”,兩人相視一笑:“原來是他。”
這個“殺豬佬”的真實姓名叫韋兆平,今年三十七歲,柳州市柳江縣人,過去曾經在憑祥當過兵,退伍之后在憑祥市夏石鎮殺豬,所以得到這么一個外號。后來據說他帶著全家回到了家鄉柳州市柳江縣生活,不知怎么做起了毒品生意,經常回到憑祥這邊聯系毒品,變成了出手闊綽的大老板。盡管他早就進入了當地警方的視線,但由于他本人當過兵,反偵查能力很強,行蹤特別詭秘,當地警方連續兩次緝毒行動都沒能抓獲他本人,只打掉了他的馬仔。此后韋兆平就銷聲匿跡了。
這一次抓獲阿青,終于使警方捕捉到了韋兆平的行蹤。經過進一步的調查,阿青的供述并非完全屬實。她不但與韋兆平認識,而且是韋兆平多年的情人,還給韋兆平生了一個兒子,現在就在憑祥市上學。這一次不是韋兆平給錢讓她去境外進貨,而是她之前從境外帶了兩塊貨給韋兆平,韋兆平銷售成功之后讓她把境外毒販的毒資帶回去。謊言被揭穿之后,阿青低下了頭,表示愿意配合警方抓捕韋兆平和他的同伙。
案情迅速報到廣西公安邊防總隊,總隊長陳定武要求情報處和偵查隊將情況通報自治區公安廳禁毒總隊,同時組織強有力的偵查隊伍,全力以赴開展偵查,力爭把這個案件經營成精品案件。
“大魚”終于露頭
廣西壯族自治區公安廳禁毒總隊副總隊長邱玉城接到邊防總隊的情況通報大喜過望,立即帶領重案偵查隊與邊防總隊情報處長陳懋、偵查隊長周武等人共同研究案情。
早在一年之前,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長張歡德就接到群眾舉報,說過去曾經在夏石鎮殺豬的韋兆平暗中販毒。張歡德立即對韋兆平開展調查。在調查過程中,張歡德和民警們都感到他們遇到了非常狡猾的對手。
韋兆平雖然是個屠夫,可是他喜歡廣交朋友,不但在社會上關系非常復雜,而且跟不少政府部門和公安派出所關系不錯。回到柳江定居之后,他把兒子送到柳江縣公安局一個民警家屬那里補習功課,經常出入公安機關。韋兆平每天喜歡呼朋喚友或者是帶著情人上酒店大吃大喝,然后在夜總會里泡到深夜,還經常出入地下賭場。在已經養有五個情人和七個孩子的情況下,他還經常與風月場上的女子鬼混。此外,他雇用了一群為他服務的馬仔,擁有幾處房產和幾輛車。這樣龐大的開支,僅僅靠殺豬是難以支撐的。
2009年3月3日,張歡德得到重要情報,韋兆平在邊境購得一批海洛因,準備販往柳州市。他立即組織全隊民警對韋兆平進行嚴密的跟蹤監視,力爭在確定車上有毒品或者其進行交易的時候動手。那天晚上11點多鐘,他們看到韋兆平從夜總會出來,上了他那輛本田轎車往柳州方向而去。民警們立即進行接力跟蹤,緊緊咬住韋兆平的車。不料韋兆平一出了柳江收費站,立即就近找了一個賓館,進入房間后呼呼大睡,直到第二天早上10點多鐘才起床,吃了東西后又轉回憑祥市,不慌不忙到銀行提錢去了。多年的偵查經驗告訴張歡德,他們上了這只老狐貍的當。這家伙看起來像是個粗人,其實頭腦很靈醒。他昨晚用的是障眼法,真正的貨物并不在他的車上,只是由他來吸引警方的視線,就在民警跟蹤他的時候,毒品已經由他的馬仔通過其他渠道運回了柳州。
吸取第一次交鋒的教訓,2009年3月5日,張歡德再次組織民警開展行動,在南友高速公路上放過了韋兆平的車,攔住了隨后駛上高速公路的三輛可疑車輛。看到車上那幾個人驚慌失措的表情,民警們都認為這次肯定有戲了,不料花了很長時間把三輛轎車翻了個遍,就連輪胎都拆了,卻一無所獲。
張歡德對自己的判斷沒有半點懷疑。從盤查的情況來看,這三輛車上的九個人都和韋兆平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其中他的弟弟韋海江、堂弟韋海陸等人以前在他殺豬時就是他的得力助手,現在又和他混在一起,而且每個人都有車開,肯定是他的同伙無疑。看著他們逐漸輕松下來的表情,他判斷剛才毒品應該是在車上,就在他們攔截的時候,后面車上的人馬上把毒品給扔了。他組織民警四處搜索,卻沒有找到丟棄的毒品。
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和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互通了情況。近期柳州警方在打擊毒品地下零包市場的行動中,多次得到情報,說在柳州銷售的很大一部分毒品來自憑祥市,為首的毒販是一個叫做“哥平”的中年人。這個情況和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掌握的情況相吻合。兩地禁毒民警聯手,開始了摧毀販毒團伙的行動。
2009年4月28日中午,韋兆平親自開車帶著三個人上了南友高速公路,開出二十公里后把車停靠在路邊等候。不久,有一個長頭發的邊民從旁邊跨進了高速公路,把一個塑料袋遞進了車里,然后韋兆平開車直奔南寧。到達南寧市瑯東車站之后,韋兆平叫一個馬仔下車,攔了一輛出租車往柳州而去,自己則和另外兩個人在快餐店吃飯。
這一切都在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和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監控之中。得到民警的報告,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長郭義與副支隊長曾慧斷定這是毒販的金蟬脫殼之計,他們把毒品交給馬仔坐出租車送到柳州,而韋兆平又一次把毒品從自己身邊分離開了。
郭義指揮民警在進城收費站準備實施攔截行動,不料車輛即將行駛到柳州的時候,韋兆平命令馬仔轉道,從新興這邊的出口拐進柳州,讓等候在收費站附近的民警撲了個空。曾慧帶領民警緊急出動,沿著柳江河堤路一帶搜尋毒販的蹤跡。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二大隊大隊長蘭寧和民警廖洪平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在小巷中迅速穿梭時,發現一個小客棧前面剛剛停了一輛出租車,下來一個頭發凌亂土里土氣的傻大個正在付錢。他們馬上意識到這就是那個馬仔,立即一擁而上。馬仔一下子被摁倒在地動彈不得。民警們從他的腰間查獲了兩塊海洛因。始終與馬仔的手機保持通話狀態的韋兆平聽到動靜,立即與另外兩個馬仔分散逃到外地,很長時間不見蹤影。被抓獲的馬仔名叫莫汝國,二十九歲,是韋兆平的一個遠房親戚。這一次韋兆平給了他兩千塊錢讓他送貨,結果成了替死鬼。
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經過仔細分析研究,認為雖然抓住了韋兆平的一個馬仔,但是打掉整個販毒團伙的時機還沒有完全成熟。
其實,憑祥市和柳州市禁毒民警的兩次行動把韋兆平嚇得可不輕。第一次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行動的時候,毒品就在最后一輛轎車上。發覺前面情況不妙,韋海江慌忙把毒品從窗口扔到路邊去了,正好扔到一個污水塘里,搜查的民警沒有找到。第二天晚上韋海江偷偷摸回來,在污水塘里扒拉半天才找到毒品。第二次韋兆平故意把人手帶齊,攜帶一大堆東西上車,直到過了收費站二十多公里的地方才叫人把毒品送上高速公路。這樣的安排本來就夠復雜的了,可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到了南寧又改變想法,讓馬仔坐出租車去送毒品,自己在后面看熱鬧。發現莫汝國落入法網,他立即和同伙作鳥獸散。2009年底,莫汝國被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緩期執行。這以后,松了一口氣的韋兆平終于重出江湖。這期間,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和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一直苦苦追蹤,尋找著有利戰機。
邱玉城老早就接到了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和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的報告,知道這個案件的難度很大。得到邊防總隊通報的情況,他認為偵破這個案件的時機已經到來,決定立即成立專案組,案件由邊防總隊主辦,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和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協辦。已經為這個案件付出了艱苦努力的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顯示了以大局為重的博大胸襟,郭義的話擲地有聲:“只要能打掉這個犯罪團伙,案件給誰我們都沒有意見,需要我們配合的,柳州市支隊全力以赴!”
屈辱的妻子
“兒子,你爸回來了,快去把咱們養的雞抓一只上來。”阿嬌看見韋兆平的轎車停在門口,激動得聲音有些打顫。她手忙腳亂地把房間里的東西收拾一番,這才打開了房門。
“趕緊做飯,我們吃完飯還有急事。”韋兆平走進房間的時候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似乎她不是妻子而是仆人。
看到后面跟著的不但有韋海江和韋海陸,還有韋兆平的情人,她臉上的表情僵硬了。幾個人都叫了她一聲嫂子,然后走進韋兆平的房間,關起門來嘀嘀咕咕商量著什么。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扎上圍裙在廚房里忙活起來。
飯做好了,她敲了敲門,小心翼翼地對韋兆平說:“老韋,叫大家吃飯了。”
韋兆平有些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們正商量大事,你們到房間里去吃吧。”
她忍氣吞聲,把兩個小孩都拉到了房間里。看著不懂事的孩子狼吞虎咽,她自己卻是味同嚼蠟。等到韋兆平出來的時候,她知道他們幾個要走了。韋兆平用余光掃了她一眼:“我們還有生意要跑,晚上就不回來住了。”
她的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想答應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她拖著沉重的步子摸到門口,聽見韋兆平在轎車旁邊問:“剛才你說的那家KTV叫什么?”
她虛弱無力地把門關上,踉踉蹌蹌回到自己的房間,冰冷的淚水終于滑下臉龐。
那天照鏡子的時候她嚇了一大跳,鏡子里的這個女人,紛亂稀疏的頭發,黯淡傷感的眼神,臉上已經無法掩飾的暗斑和魚尾紋,把她的年輪與滄桑暴露無遺。她呆呆地看著鏡子,心靈在無聲地戰栗。
二十年前,她可萬萬沒料到自己未來的生活竟會如此壓抑和痛苦。那時候,青春年少的她是邊陲小鎮上的一枝花,小伙子們看她的眼神都是熱辣辣的。她在學校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對大學生活充滿了渴望。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那嗜酒如命的父親得了癌癥,巨額的醫療費壓得全家喘不過氣來。母親一夜之間愁白了頭。懂事的她只能把讀書的機會讓給弟弟,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挑起了賣菜養家的擔子。
那天黃昏時分,疲憊不堪的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小巷中突然殺出了兩個持刀蒙面歹徒,沉聲喝道:“劫財劫色!”她嚇得渾身癱軟。兩個歹徒撲上來就要把她往角落里拖。正在這危急時刻,后面響起了一聲大喝:“住手!”小巷里沖出一個不怒自威的年輕人,一腳把一個蒙面歹徒踢翻在地,緊接著一拳將另一個打得東倒西歪,嚇得那兩名歹徒連滾帶爬一溜煙跑了。
從此以后,他儼然保鏢一般時時處處陪伴著她。有了他的保護,她覺得自己非常安全。她發現他盡管只是個屠宰戶,人卻非常自信,能說會道而且交游廣闊。為了讓她賣菜有個固定的地方,他專門給她租下了一間小店,而且找關系給她辦了一張綠色蔬菜基地產品的合格證。她迅速墜入情網,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嫁給了他。
新婚不久,有兩個客人來家里,韋兆平介紹說是他的朋友。她覺得這兩個人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天晚上,韋兆平和這兩個人喝得很盡興,她去外面轉了一大圈回來他們還在喝。韋兆平上廁所的時候,其中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家伙神秘兮兮地對她說:“嫂子,大哥娶了你,也有小弟的一份功勞啊。”
她突然想起來了,這就是當初蒙面搶劫她的兩個人,難怪看身形如此熟悉。天啊,原來這一切都是韋兆平事先安排好的圈套。她欲哭無淚,還有什么比這更悲哀的嗎?可這個時候她已經是韋兆平的人了,根本沒有勇氣離開他。
沒過兩年,一個村里的好姐妹到家里來串門,跟她說話的時候遮遮掩掩的,她意識到姐妹有話不敢說。在她多次追問下,姐妹才告訴她韋兆平在外面有一個女人,很多人都知道。
開始她還不相信。經過幾次的跟蹤,她果然發現了韋兆平跟那個女人同居的情況,還了解到這個女人是越南人,經常過這邊做生意,有人說她是抽白粉的,這段時間在夏石這邊租房子住,帶著一個兩歲的男孩。當她看到韋兆平買了一袋嬰兒用品往那間出租房走的時候,如同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
當晚她痛哭流涕地跟韋兆平攤牌要離婚。韋兆平沒想到被老婆抓住了把柄,一臉懊悔地說他是一時糊涂犯下的錯誤,而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他還不認識她呢。可是越南女人居然生了一個孩子,他沒有辦法完全推卸責任,所以一直跟她藕斷絲連。他信誓旦旦地說,為了徹底擺脫這個女人,他決定帶著她回到柳江老家,開始新的生活。
她的心軟了,默默收拾行李跟他回到了柳江。到了柳江一段時間她就懷孕了,待到她把孩子帶到兩歲的時候,家里的經濟條件比過去好多了,不但買了大房子,而且添置了轎車。韋兆平每個月給她的生活費用就有幾千塊錢,她以為是丈夫做生意掙的,心里感到特別欣慰。韋兆平忙得腳不沾地,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她以為丈夫是在外面忙生意。于是她盡力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條,讓他沒有什么后顧之憂。
村里的那個好姐妹到柳州探親,專門轉到柳江來看望她和孩子。兩人聊起近年來的情況,說到韋兆平的時候姐妹說經常見到他。她大吃一驚,問怎么回事。姐妹說這幾年韋兆平三天兩頭回夏石,人人都知道他現在做生意發了財,早已不是原來那個殺豬佬了。但是也有人在背后議論,懷疑他是在做毒品生意。
她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原來丈夫沒有和那個越南女人斷絕關系,只是把家搬到柳江來,避過了她的視線。這幾年她問起丈夫在做什么生意,他總是不耐煩地說女人管好家就行了,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一句話就把她堵了回去。過去丈夫在夏石做屠宰生意,因為人手不夠,把這邊的弟弟和堂弟都拉過去當幫手,現在這些人也跟著他一起做,每個人都買了房買了車,看那架勢應該是做了比較大的生意。原來他們做的竟然是見不得人的買賣。她暗暗留了心眼,下次韋兆平叫人送東西讓她保管的時候,她悄悄地打開包裝,里面那一塊塊的不是海洛因是什么?
她打電話叫來韋兆平,本來想勸他不要再做,卻因為內心的虛弱講不出什么條條道道,在他面前她就覺得自己氣短。韋兆平明白妻子已經知道了他做“生意”的真相,倒也不擔心,只是冷冷地說不做這個咱們能做什么,誰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等過一陣子我賺得差不多了就金盆洗手,開超市做正正當當的生意。
說完韋兆平就走了。黯然神傷的她終于明白,韋兆平再也不可能像過去那樣回到這個家了。和他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她已經成為了這個男人的附屬,就像一根藤蔓攀附著一棵大樹,更何況他們還有兒子。即使自己這一生過得不如意,也要為孩子的未來著想啊。她把這一切都埋藏在了心底,把心里要說的話毫無保留地寫在日記本上,唯有在這本厚厚的日記里,她才可以無拘無束地釋放壓力,和自己的心靈進行誠摯的對話,把自己對韋兆平的愛與恨發泄得淋漓盡致。
她的忍讓使韋兆平更加變本加厲,竟然公開把情婦帶到家里來,儼然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韋兆平對她說情人做生意常在外面跑,就讓她把孩子放在你這里一起生活吧,這是她和前夫生的孩子。心里一團怒火的她抬頭看見情婦那張年輕而有光彩的臉,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轉頭看到孩子一臉無助的神色,心一軟就把孩子摟了過來。
這時候韋兆平打來電話,說韋海江已經把貨送到家里,她像個木偶一樣,默默接過毒品,放在了他說的那個地方。
“編外偵查員”
月光如水,靜靜照在遼闊的柳江上。此時的柳州送走了一天的喧囂與繁忙,迎來了休閑的夜晚。城市燈火闌珊,江邊漁歌唱晚。紅光大橋下面的一輛轎車里,一個小女孩枕著件大人衣服睡得正酣。年輕的媽媽把衣服輕輕蓋在孩子身上。
“曾支隊,還是把孩子送回家好好睡覺吧。”女民警廖崢嶸說。
“不用了,家里沒有人,讓她一個人在家也不放心,還不如跟著我們,反正她也睡得挺香。”曾慧笑著說。
“她爸爸還沒有回家嗎?”
“在外面辦案。”曾慧的臉上云淡風清,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嗨,你們兩口子都在忙案子,就連女兒也快變成小偵查員了。”廖崢嶸不禁感慨。
曾慧自豪地笑了,她想起了今天難忘的一幕。黃昏的時候,她在江邊給女兒拍照片,女兒嬌笑著跑到一輛轎車邊對她說:“媽媽,你看這車好漂亮呀,什么時候你也能買一輛呢?”
她叫女兒擺了一個造型,笑著按下了快門:“媽媽沒錢,有輛摩托車就不錯了。”母女倆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車上的男子掃了她一眼:“這妞身材不錯。”可他做夢都想不到,這個“身材不錯”的女子,就是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副支隊長曾慧,今天她不是帶著女兒來游玩,而是帶著偵查員執行任務。在發現韋兆平等人販毒的線索之后,柳州市公安局領導高度重視,副市長、公安局長胡明朗和副局長陸世清聽取了禁毒支隊的匯報,指示支隊摸清犯罪嫌疑人的情況和活動規律,在適當的時候采取收網行動。郭義召集支隊領導認真進行了研究,曾慧主動請纓帶隊跟蹤犯罪嫌疑人。這次他們遇到的這伙人有些草木皆兵,動不動就瞪起眼睛懷疑周圍的一切。曾慧和民警們想了很多辦法。曾慧的丈夫在刑偵支隊工作,這段時間出差辦案,女兒放寒假了沒有人帶,她索性把女兒帶在身邊,笑著說這回公私兼顧了。有女兒在身邊,很多偵查行動倒是變得容易了,她帶著女兒在人群中走過,犯罪嫌疑人不會懷疑她是警察,還可以叫女兒查看對方的門牌號和車牌號。九歲的女兒不但懂事,而且非常有干勁,奔波了一整天,最后累得在曾慧的懷抱中熟睡過去。
雖然是女性,但曾慧卻總是保持著強者的姿態。當年在警校她就連續創造了三項校運會紀錄,至今無人能破。投身公安工作后,她把自己的青春獻給了公安事業,多次立下赫赫戰功。
曾慧參加工作后在刑偵大隊當民警。那年秋天,隊里在深夜圍捕一名涉嫌殺人的犯罪嫌疑人,大隊長考慮到曾慧是女孩子,敲門不會引起犯罪嫌疑人懷疑,就把任務布置給她。曾慧敲了很久的門,里面無人應答。周圍埋伏的民警以為屋里沒人,逐漸撤離伏擊點。曾慧等了一陣又最后敲了一遍,沒想到里面竟然有人問“是誰”。曾慧靈機一動,說是來找人的,有人說她的一個朋友在這里。她的話騙過了犯罪嫌疑人,門打開了。這時候曾慧沒看到戰友上來,意識到他們都走遠了,她一面和對方東拉西扯,一面走進房間,順手打開了屋里的燈。戰友們發現曾慧沒有跟上來,回頭一看那房間亮燈了,急忙趕了回來。曾慧不慌不忙把犯罪嫌疑人穩住,待戰友趕到,對方就成了甕中之鱉。這次行動后,曾慧的膽大心細就出了名。
曾慧到派出所當副所長的時候,轄區內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件。經過現場勘查,法醫認定其中一個兇手應該是腿部受了較重的傷。根據這一情況,曾慧馬上帶了一個民警到轄區內的醫院和門診進行調查。傍晚時分他們在醫院里了解到,不久前曾有一伙人扶著一個傷者到醫院治療。他們坐了一輛摩的一路追查,最后到了郊區一個正準備拆遷的村莊。這個村莊地形非常復雜,而且治安不太好。司機一到村口就不愿意進去了,聲明只能在這里等他們。曾慧和民警下車進村分頭尋找,聽見前面一戶人家里面很吵,估計有情況。曾慧剛到門口,正好有人開門,著警服的曾慧大步走進去一看,房間里面共有七男三女,其中一個男子很特別,坐在地上吃飯。看見兩個穿警服的人進來,整個房間頓時鴉雀無聲。曾慧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走過去一把捏住坐在地上那個人的腿。那人頓時一聲慘叫。曾慧明白這個人就是受傷的兇手,她大聲喝令所有人靠墻蹲著,然后使眼色叫戰友打電話。不料由于摸不清楚到底在什么方位,增援人員近一個小時也沒有趕到。戰友急著找那個摩的司機,可膽小的司機早就跑了。這段時間曾慧一個人面對這么多犯罪嫌疑人,盡管膽大也不禁心急如焚,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犯罪嫌疑人看這陣勢,明白了其他警察并不在附近,幾個人互相打眼色,其中一個犯罪嫌疑人喊道:“搞死他們!”然后帶頭朝門口沖去。曾慧毫不猶豫沖上前堵截,邊搏斗邊喊戰友。她緊盯住最后出來的一名犯罪嫌疑人不放,一直追到了魚塘和芭蕉林之中,終于在戰友的協助下,將這名犯罪嫌疑人制伏。當他們拖著犯罪嫌疑人回到房間時,曾慧倒吸一口冷氣,房間的角落里有十把鋒利的大號牛角刀,如果犯罪嫌疑人逃跑時用這些刀作為兇器,她早就成為烈士了。由于成功抓獲其中一人,經過突審,民警們陸續抓獲了所有逃跑的犯罪嫌疑人。
2004年5月,柳州市魚峰山轄區發生了一起綁架案。曾慧接到報案后立即組織民警布控,等候綁匪前來取錢。不料綁匪在銀行周圍兜了幾圈,轉身溜進了旁邊的一個菜市。曾慧知道便衣已經暴露了,急忙組織分頭堵截。她自己招手攔了一輛摩的進菜市搜尋,轉了幾圈和另一輛摩的打了一個照面,發現綁匪就坐在后面。她當即叫司機掉頭猛追。說時遲那時快,兩車頭尾相接的時候,曾慧急令司機剎車,就在剎車的一瞬間,她飛身躍起,將綁匪從車上撲倒在地。這時候一個派出所巡防隊員趕到,上前幫忙把綁匪制伏。
2004年7月,當這個漂亮的女警來到柳州市箭盤責任區刑偵大隊擔任大隊長的時候,不說丈夫和戰友為她擔心,大隊民警和轄區的群眾都有些傻眼了,幾時見過刑偵大隊長是女的?該不會是走后門來走過場的吧。這個箭盤區刑事案件任務之重,一般的男警察都很難對付,這么一個笑容滿面的女警察能行嗎?曾慧讀懂了人們眼中的疑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卻用自己的行動處處起表率和模范作用,手下一幫男警察心服口服叫她“慧姐”。那幾年箭盤刑偵大隊工作一年上一個新臺階,一躍成為整個柳州公安局的先進單位,不但大隊民警提氣,群眾更是體會到了實惠,轄區刑事案件發案率連年下降,治安明顯好轉,大家對這個女刑偵隊長贊不絕口。
2008年,曾慧遇到了從警以來最嚴峻的一次考驗,責任區內發生了系列強奸殺人案件,九人被侵害,兩人被殺,受害者全是十六至十八歲的少女。據受害者陳述,犯罪嫌疑人四十歲左右年紀,長相敦厚,作案的時候尾隨著少女一段時間,然后想辦法跟少女搭訕聊天,說他今天在街上撿到很多錢,可以分一些給她。天真無邪的少女信以為真,跟著他來到小區的樓頂上“分錢”,結果被他在樓頂上強奸。有一名少女被犯罪嫌疑人捂住嘴窒息而死,另一名少女在掙扎中跳樓死亡。案件幾乎是一個月發生一起,造成了極壞的社會影響。柳州市領導給公安局下了限時破案的命令,公安局領導又把這副重擔壓在了曾慧和她的大隊身上。曾慧二話不說,帶領民警連續幾個月奮戰,終于鎖定了犯罪嫌疑人。8月10日,曾慧帶隊將犯罪嫌疑人凌廣生抓獲。
由于她的無私奉獻精神和顯赫的戰績,先后被公安部授予全國特級優秀人民警察、全國巾幗建功標兵、全國先進工作者、中國杰出青年衛士等榮譽稱號。2008年調到禁毒支隊擔任副支隊長以來,她又帶領民警戰斗在禁毒第一線,多次破獲特大毒品犯罪案件。
這么多年來和犯罪分子較量,曾慧總有一種不把對方制伏誓不罷休的氣勢。遇到韋兆平這個團伙案之后,每一次行動她都和民警們一起精心研究行動方案,逐漸摸清了販毒團伙的情況,為最后收網破案奠定了堅實的基礎。2009年4月28日開展第一次行動抓獲犯罪嫌疑人莫汝國之后,曾慧與郭義商量,決定繼續放長線釣大魚,等候抓捕韋兆平的最佳時機。
這一天晚上曾慧請幾個民警到飯店吃飯,沒想到這個飯店生意非常火爆,包廂全都滿了,只能坐在大廳吃。這時候門口進來一伙人,走在前面不可一世的赫然就是韋兆平,而旁邊的三個女人,除了他老婆之外,另外兩個竟然是他的情人,后面跟著的是他的幾個馬仔。看韋兆平這般囂張的模樣,曾慧暗暗好笑:韋兆平就像秋后的螞蚱,沒幾天蹦頭了。
出逃的女人
2010年春節剛過,空氣中還彌漫著煙花的味道,柳州市柳江縣成團鎮的一個地下賭場開張了。
韋兆平穿著一套還沒有剪掉商標的西服,挽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子走進賭場,昂著頭一副冷傲不羈的樣子。在這里,他有一個成功人物的派頭,有車有房有鈔票還有不斷更新的女人,這不是成功是什么?盡管去年曾經有過嚇破膽的經歷,可回頭想想,不過是庸人自擾,他的安排天衣無縫,落到警察手里的只是一個替死鬼。公安手上沒有他販毒的證據,就是想動他也無可奈何。這世界就是這么簡單,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沒有錢,說什么都是假的,有了錢啥都好辦。他的手下現在要去租車,租車公司一聽他的名字,條子不寫押金也不收就給車了,那還不是因為他是大老板?
正當韋兆平揚揚自得的時候,有人在后面猛拍了他肩膀一下:“哎呀,這不是殺豬佬嗎,你怎么也來了?”韋兆平回頭一看,這個不識時務的家伙原來是一個多年不見的熟人。他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媽的這家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最討厭別人叫他“殺豬佬”,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他是身家千萬的大老板,是要講點身份的,為了這他還專門蓄起了山羊胡子,穿起了洋裝,就是想把原來殘留的那點豬肉味徹底去掉。
哪曉得這個熟人不會察言觀色,而且口無遮攔:“哎喲,殺豬佬你顯老了,我幾乎認不出你了,以前你頭發那么密,現在怎么都掉光了?”說著還想伸手摸他的頭。
這可是韋兆平的大忌。這些年縱情聲色,把身體掏空了,神經又時刻緊繃著無法松弛下來,弄得頭發越來越稀疏,怎么梳都掩蓋不了,只能來個“草上飛”。韋兆平有些惱怒地擋住了他的手:“你怎么回事,隨便動手動腳,媽的碰上你真是倒霉,壞了老子新年的好運氣。”
那人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急忙說:“沒事沒事,那你們玩吧。”說完趕緊溜了。
“神經病!”韋兆平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遇到這么個沒眼色的家伙真晦氣。
果然,這天他在賭桌上一輸再輸,怎么轉都轉不過來,待到掌燈的時候,他帶來的五十萬塊錢已經輸得一干二凈了。他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山羊胡子一翹一翹,呼吸有些急促。正當他要叫情人再去提錢來下注的時候,旁邊一個矮個子青年遞過來一支煙:“哥平,還是歇一會兒吧,老弟有事找你聊聊。”
他一看是熊武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今天再賭下去只會輸得更慘,于是起身離開了賭桌,跟著熊武萬往酒吧走去。
“哥平,咱們還得作兩手準備,既要試手氣過過癮,也要穩穩當當做點買賣啊。”熊武萬一語雙關地說。
熊武萬是他的一個重要客戶,還不到三十歲,可已經是多年的老賭棍了。初中還沒有畢業就在社會上混,每天不進賭場就全身不舒服。他是成團鎮當地人,因為長期出入賭場,認識很多黑白兩道的人物,門路特別廣。俗話說十賭九輸,他在賭場上也沒有發財,但是花錢如流水的他在黑道上經常有生意做,毒品買賣就是他最主要的生財之道。他在柳州和柳江都有馬仔,一旦接到毒品,馬上用事先準備好的底粉進行加工,最高的比例可以達到一開四(黑話,意思是一塊毒品加工成四塊),然后再把這些毒品販賣給柳州和柳江的吸毒人員。在販賣毒品的過程中,他染上了毒癮。
他和韋兆平是在賭場上認識的,一見面就感覺臭味相投,一個在邊境有進貨渠道,另一個在柳州有銷售門路,立馬就勾結在一起。熊武萬對韋兆平的貨很放心,他的貨都是從境外直接過來的,純度比較高,加工的余地很大,因此他每塊(350克)毒品都直接給韋兆平抽水兩萬塊錢。但熊武萬也是個老江湖,知道生意場上的信任都不是絕對的,畢竟利益永遠是第一位的,因此他經常派出自己的馬仔和韋兆平的馬仔一起到邊境接貨,然后想辦法運送回柳州,既合作又互相監督。
這一次,熊武萬要進十六塊貨。“現在市面上缺貨,行情不錯,要抓緊時間賺一筆。”
“好吧,我馬上聯系。”韋兆平心里樂開了花。出去打了一會兒電話回來對熊武萬說,“那邊說第一次先做十塊,下一次再做六塊。”
第二天晚上,韋兆平就趕到憑祥市找到阿青,把一個密碼箱交給她:“你點點,里面是三十萬現金,這是預付款,做成之后馬上給剩下的二十萬。”
阿青嘆了一口氣:“哎,難道我還信不過你嗎?我是說,你這么久不來,是不是今天晚上不走了?”她的眼睛里寫滿了渴望,挽住他手臂的同時把身體貼了上去。
“別,別,還是等以后再說吧。”韋兆平下意識地把她推開,“今天我跑了一天路,很累了。”
“哼,看到那些騷貨你就來精神了,見到我你就說累了,你以為我不懂。”阿青坐在床上直翻白眼。
韋兆平給阿青說中心事,不禁有些尷尬。對這個年老色衰的情人他早就沒了半點激情,但他一直不愿說破:“哪里哪里,我對你的心你是懂的,現在年紀大了,想的主要是怎么賺錢,以后賺得差不多了,咱們就收手享受生活。”
“那時候我都老太婆了,還找得到你的影子?”阿青哼了一聲,“后天是我老爸七十大壽,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帶著兒子去賀壽,老爸都催了好多次了。”
“這……我在柳江那邊還有生意,我就不過去了,還是你帶著孩子去吧。”說著他從錢包里抽出一沓錢,“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給他老人家買點兒禮品。”
一向自認為精明過人的韋兆平萬萬沒有想到,這輩子成功騙了這么多女人,這次卻上了女人的當。阿青想回家并不是因為父親的壽辰,而是動了其他心思,要帶著兒子永遠離開韋兆平,于是謊稱父親七十大壽,精心策劃了這次出逃。她知道韋兆平這個花花太歲在外面有很多年輕漂亮的女人,對她早已厭倦,因此故意挑逗他,在他有些愧疚的時候提出一起帶兒子去給老爸祝壽。韋兆平不愿去是意料中的事情,同意她帶兒子離開才是阿青真正的目的。
吃過晚飯,韋兆平就匆匆走了,到哪里她也不知道。她關好門后開始收拾東西,看著熟悉的房間和已經睡得沉沉的兒子,禁不住悲從中來。
她和韋兆平認識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邊貿剛剛興起,很多人從中嘗到了甜頭。她家里很窮,想跟著別人做點小生意賺錢,于是在背的貨物底部放了一些走私的手機配件。經過關口的時候,看著威風凜凜的工作人員,她膽戰心驚手腳冰涼。檢查她貨物的是一個俊朗的士兵,在他檢查的時候她的心幾乎蹦出了嗓子,因為她看到他已經翻到了下面,顯然發現了走私的貨物。她只有聽天由命,沒想到他一揮手說:“走吧。”
她手忙腳亂地背起東西過了關,滿懷感激地回頭的時候,正好與他的目光相遇,兩人相視一笑。
第二次通過的時候她夾帶了更多的東西,還是他檢查,她聽見他低聲說了一句:“今晚在鎮上等我。”
這句話像一句咒語,讓本來貨物出手后就該回去的她變成了木偶,呆呆地在大街上徘徊著。暮色四合的時候,他開著一輛摩托車出現了。她稀里糊涂地上了車……從此她成了他的情人,她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交給了這個中國男人。
有一段時間她感覺懶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吃不下,而且莫名其妙地想吐。她知道自己懷孕了。她悄悄來到了憑祥市夏石鎮,想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如果他知道這個消息,不知會高興成什么樣,一路上她都在偷偷地笑。不料剛到鎮上,看到一家酒店正在辦婚宴,新郎新娘在外面迎候賓客。她晃眼覺得新郎有些面熟,定睛一看呆住了,這不是韋兆平嗎?他此刻笑容滿面,忙著給赴宴的賓客敬煙。旁邊的新娘是一個端莊秀麗的女人,一臉的陽光燦爛。
她眼前一黑,趕緊扶住了旁邊的墻壁。她想不通為什么會這樣,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呀,難道只是他的一個玩偶嗎?她幾次想走上前,在所有賓客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告訴所有人這個男人和她已經有了孩子還要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這樣即使得不到他,也可以讓那個女人離開他,他會受到所有人的譴責。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感覺全身虛弱無力,怎么也挪動不了步子。
回到越南后她就病倒了,整天發高燒做噩夢,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家里人這才知道她懷孕了。這個腹中的孩子生命力非常堅強,一直沒有出現早產的征兆。后來她生下了一個體重偏小的男孩,卻因為長期壓抑患上了產后抑郁癥,整天躲在家里憂心忡忡地想心事,甚至一度產生了自殺的念頭。
那個夜晚,她悄悄溜出了家門,想最后看一眼這個世界就悄無聲息地離開。當她站在河邊徘徊的時候,一個男人看出她有輕生的念頭:“別這樣,如果你真的覺得很難受,我有一個能夠讓你忘記一切痛苦的辦法。”
也許是對生命還有著強烈的眷戀,她跟隨著這個男人左拐右轉到了一個偏僻的房間,在這里她學著對方把一點點粉末放在錫紙上點燃,用鼻子慢慢地吸著那升騰起來的煙霧,不知不覺中她的神經舒緩下來了,隨后逐漸沉浸在虛幻的世界之中……從此她陷入毒海再也無法自拔,還開始了販賣毒品的勾當。
剛開始的時候,她偷偷攜帶毒品越境到憑祥來賣。那一天她在街上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她慌不擇路拐進一條小巷,突然被一雙大手拉進了路邊的屋子里。
“別叫,是我!”男人捂住了她的嘴巴,一雙銳利得像刀子一般的眼睛瞪著她。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在這里碰到了韋兆平這個冤家。他給了她那么巨大的傷害,她甚至恨不得拿刀捅了他,可現在面對面了,她卻怎么也恨不起來,甚至還有一種無法說清的渴望。韋兆平終于注意到了她身上的東西,他明白為什么有人跟蹤她了。
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頭,她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都是你給害的。”她流著淚把這一年多來的遭遇一一告訴了他。
韋兆平驚呆了,萬萬沒想到這種故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韋兆平是個非常靈醒的人。轉業之后他沒有去找單位,而是自己在憑祥市夏石鎮辦了一個屠宰點,生意做得很旺。由于人手不夠,他把弟弟和堂弟都從家鄉拉過來幫忙,基本上壟斷了當地的殺豬市場。靠殺豬這種體力活得到的報酬是極為有限的,而韋兆平ipgMSh5KxHxXpVQtEascsg==又不是一個安于過小日子的人。他能說會道,善于結交社會上的朋友,上至政府官員,下至社會底層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是他的座上賓。這樣一來,他那點收入就明顯捉襟見肘了,可他又放不下那個面子,一直在想著法子找賺錢的門路。今年春節回老家的時候,有朋友問他在邊境有沒有辦法搞到毒品,當時他說不認識這方面的人。現在聽阿青這么一說,他倒是動了心,心想如果自己通過阿青進貨,然后通過柳江的朋友銷售,那不比殺豬要好得多?
他把想法跟阿青說了之后,阿青拍手稱好,這樣她只負責把貨帶到憑祥交給韋兆平就行了,安全系數要大得多。她提出要把孩子帶到中國由韋兆平撫養,韋兆平也同意了。
兩個人搭起了一條從境外進貨,然后從邊境直接帶貨到柳州銷售的線路。韋兆平很快就買房買車儼然大老板。在他的帶動下,原來從家鄉過來幫忙的那伙人成了他販毒的馬仔。阿青這幾年看著韋兆平做毒品生意越來越膽大,逐漸成為了一個毒梟。而韋兆平對她早已失去了最后的一點熱情,只是利用她販毒而已。對于孩子他也是不咸不淡,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后來她才明白,韋兆平是怕她有一天會出賣他或者不再供貨給他,表面上承擔了養育這個孩子的費用,而且專門請了一個保姆幫帶,其實是把孩子變相作為人質,讓她不敢輕舉妄動。
上次她把毒資帶回越南的路上被邊防武警抓獲,她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實,也把韋兆平供了出來。雖然她答應配合邊防武警抓捕韋兆平,但是心里早已厭倦了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如果不是孩子在韋兆平那里,她早就溜回越南不干了。這么多年的辛苦,她已經存了一筆錢給自己和孩子,準備下半輩子用的。她明白韋兆平已經是覆滅在即,到時候自己也難逃法網。這一次聽說韋兆平要那么多的毒品,她心想時機終于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阿青帶上兒子,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越南,從此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獵手與毒狼
阿青毫無征兆的外逃不但使韋兆平蒙受了重大損失,也破壞了專案組的抓捕計劃。邱玉城協調禁毒總隊、邊防總隊、柳州市公安局禁毒支隊、憑祥市公安局禁毒大隊,經過一段時間的偵查,逐漸把韋兆平團伙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從韋兆平在賭場接觸熊武萬,到他帶著現金到憑祥找阿青準備購買毒品,都在專案組的偵查視線之中,全體民警已經進入了枕戈待旦的戰備狀態,沒想到阿青在關鍵時候的舉動,一下子攪黃了整個案子。
精心布置泡了湯,邱玉城的嘴角起了一個大泡,用牙簽刺破之后結了一個大疤,黑黑的很刺目。而且因為上火牙齦也腫了,一吃東西就疼。一天只睡四個小時,弄得他生物鐘也亂了,一睡就不醒,但是想睡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案件,怎么也睡不著。生活上的艱苦還在其次,最讓他著急上火的是每次精心策劃組織的行動,到了關鍵時候就卡殼,那種期待、失望和憤怒交織的心情難以言表。
“邱總,咱們今晚到柳江邊吃正宗的柳州螺螄粉。”郭義敲門進來興沖沖地說。
“我現在哪有心思吃什么螺螄粉呀,案件還沒理出個思路來。”邱玉城猛吸著煙苦笑著說。
“你躲在這房間里能想出什么呀?到柳江邊吃飽了,咱們慢慢研究研究。俗話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嘛。”
兩個人在柳州市紅光大橋下吃了一碗熱辣辣的柳州螺螄粉,看著柳江兩岸美麗的夜景,邱玉城感到心情舒暢了很多,他問郭義:“咱們已經圍了幾次殺豬佬了?”
“五次了。”郭義回答。
“五次了?”以往的行動依次在邱玉城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第一次行動是在3月12日,那天晚上全體民警進入伏擊圈等待命令,禁毒總隊和邊防總隊的聯合偵查組于凌晨1點25分趕到南寧市吳圩收費站。這個收費站是憑祥到南寧高速的必經之地,專案組偵查員發現,韋海江一般會在4點到5點之間經過這個收費站。偵查員們早早埋伏在各個崗亭,只等韋海江出現。
凌晨4點多,從憑祥方向駛來一輛沒有牌照的黑色本田雅閣轎車,風馳電掣而來,開車的就是飛車狂人韋海江。偵查員們屏息靜氣,準備在他過收費站的時候將其控制。沒想到韋海江并沒有像平常那樣直接把車開進收費站,而是在距離收費口還有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車。車上下來一個人,東張西望地向收費口走去。
邱玉城接到民警報告,判斷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對現場的幾輛車和在收費站的便衣民警起了疑心,當即命令偵查員陸續撤離收費口,以免驚動了犯罪嫌疑人。一直到凌晨5點鐘,看到收費站人員逐漸稀少,韋海江這才通過了收費口,向柳州方向駛去。而從他車上下來的那個人沒有再上他的車,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隨后而去。邱玉城命令現場民警兵分兩路,跟蹤分開走的兩名犯罪嫌疑人。根據事先掌握的情報,韋海江是要把毒品送到覃仕海的家里進行交易,因此專案組在這個點重兵集結。
誰也沒有料到,韋海江駕車在柳州市大街小巷兜了幾圈之后,突然轉向。負責跟蹤的民警以為跟得太緊被發現了,把速度緩了下來,不料韋海江突然加速,脫離了他們的視線。待到民警再找到這輛車的時候,韋海江已經從韋海陸的家里出來,輕松地吹著口哨上車,開到了一個早餐攤位前。之前從他車上下來的那個人已經坐在那里,兩人談談笑笑吃早餐的樣子把民警都氣爆了。
第二次行動就是韋兆平讓阿青購買毒品。這次專案組制訂了周密的行動方案,準備在韋兆平等人拿到毒品,即將與下家進行交易的時候動手。
干了幾年販毒勾當,韋兆平的進貨渠道早已不止阿青這條線。這一次找她是因為上次的交易過程使他心驚肉跳,總懷疑有人出賣了自己,這一次他想換個生意合伙人,尋思著阿青是自己的情人,總不會有什么差錯吧。他哪里想到,夾在兩邊不是人的阿青早已度日如年,萌生退意,精心策劃了一系列假象騙過他之后,攜款帶兒潛逃了。
破口大罵一陣之后,韋兆平冷靜下來,覺得還是要把生意進行到底,否則就會坐吃山空。他決定暫時把原來投資超市的錢收回來,先做幾次毒品生意翻番再投回去。他與熊武萬聯系好之后,回到柳江縣城待了兩天,籌集毒資來到了憑祥。
韋海江跟著韋兆平販毒之后,由于一時好奇染上了毒癮,從此一發不可收拾,成了徹頭徹尾的癮君子,壯壯實實的一個人幾乎脫了形,不管韋兆平怎么罵他都戒不了。盡管沉溺于毒海之中掙扎浮沉,可清醒的時候他還是有些頭腦。盡管上次擺脫跟蹤完成了交易,依舊嚇得他七魂丟了三魄,回來后做了好幾天噩夢。這一次韋兆平又叫他送毒品,他是硬著頭皮上陣,開著輛無牌車和覃仕海在憑祥到夏石之間的高速路上跑了幾個來回,一直轉悠到第二天凌晨2點。巡邏的邊防武警發現這輛無牌車行蹤非常可疑,當即決定將其扣下帶回派出所進行審查。邱玉城得知消息,立即通知邊防派出所對其駕駛無牌車的行為進行罰款處理,隨后放人。虛驚一場的韋海江出來后跟韋兆平說沒事,公安在查無牌車而已。可早已成為驚弓之鳥的韋兆平終止了這次交易。這是警方的第三次行動。
兩天之后,韋兆平突然自己駕車,從夏石鎮上高速直奔柳州,韋海江和韋海陸另外分兩路行動。這次邱玉城正協調指揮禁毒總隊和柳州市禁毒支隊全體民警偵辦一起特大制毒案件。待到他們趕回來,韋兆平等人的車已經消失在柳州市的滾滾車流之中。警方的第四次行動無果而終。
3月24日,得知韋兆平再次露頭,邱玉城組織了第五次行動,幾個警種合力圍堵。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就在韋兆平等人快要進入包圍圈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交易方式。民警們迅速調整部署,但為時已晚,犯罪嫌疑人已經從賬戶中提取了大量資金。
“太不可思議了,這次我們的行動計劃應該沒有什么漏洞呀,怎么會被‘殺豬佬’覺察呢?”邱玉城苦苦思索。
“可以肯定的是,我們的行動暴露了。我覺得我們的思路沒有錯,不過保密措施需要更周詳一些。”郭義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瀕臨崩潰的情人
夜已深,聲訊臺主持人曉雨正要下班,一個電話打了進來,里面傳出一個非常傷感的聲音:“主持人你好,能不能和我聊一會兒,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沒關系,請跟我說說,你遇到的是什么情況?”曉雨溫柔地問道。她知道,不是心理很郁悶的人,是不會打電話來作這樣的心理咨詢的,因為很多人都覺得這是件非常難為情的事情。
“我……我愛上,不,應該說是跟上了一個人……”對方支支吾吾。
“是不是他已經有妻子了?”曉雨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
“是的,他已經有了妻子,還有小孩,而且……”她又卡殼了。
“怎么了,你慢慢說,別著急。”曉雨安慰她。
“他在外面還有幾個女人……”
“那你為什么不離開他呢?”
“我……曾經很想離開他,但是他給我買了房子,養我和我的小孩,我沒有一技之長,離開他就沒有辦法生活了。”她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你為什么想不通呢?”曉雨心想,這不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嗎。
“我……我發現他的錢來路不對。”
曉雨大吃一驚:“你是說他在干違法的事?”這樣事情就嚴重了,難怪這女人深夜打來電話,顯然是經過很長時間的思想斗爭。她靜下心來,用了一個多小時慢慢做對方的思想工作,女人逐漸緩和了情緒。最后她交代對方如果還有什么想不通的,隨時打電話。
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這個女人連續打了九次求助電話,經過多次交流,曉雨明白對方是一個非常可憐無助的女人,很有可能已經卷入那個男子的犯罪行為中,成為幫兇了。她想再這樣下去肯定會出事,要想辦法找到這個女人,給予她更多的幫助。
這個可憐的女人就是韋兆平在柳州的情婦阿蘭。阿蘭出生于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因為姿色出眾,雖說沒考上高中,卻并不影響她在當地嫁一個相當不錯的丈夫。丈夫的家有樓房有鋪面,生意穩賺不虧。從小就操持家務的阿蘭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第二年她又生下了一個兒子,一家人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丈夫不知什么時候竟然迷上了賭博,只要一聽說哪里有賭場,立即著了魔似的往那里跑。待到她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把家產賭得差不多了,就連家里的鋪面也輸給了別人。她拖著孩子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不要再賭了。他一次次發誓要戒賭,卻一次次舊病復發,越來越狂躁的他每次賭輸回家就拿她和兒子出氣。地獄般的日子終于讓她徹底絕望了,在娘家的支持下,她和丈夫離了婚,只要了兒子的撫養權。
她帶著兒子來到縣城,租了間簡陋的房子,然后去找工作。在遭了很多白眼之后,她終于在一家按摩店找到了工作。第一天上班,她問老板要學什么技術。老板說沒什么復雜,在工作中現做現學就行了,按摩就是你按我摸,越放得開就越掙錢。她心里感覺怪怪的,想跟其他技師學習,發現她們沒有什么技術可言,整天就是濃妝艷抹跟客人撒嬌。她終于明白了這家按摩店是干什么的,趕緊收拾行李離開了。
在一個老鄉的介紹下,她進了一家正規的按摩店干活,花了三百塊錢跟師傅學習了基本的按摩技術,逐漸適應了幫人按摩和洗腳的工作。
靠賣力氣干活的日子真不是那么輕松的。按摩一個鐘或者洗腳收費二十元,老板和她對半分。客人最多的時候一天按十多個下來渾身幾乎散了架,生意散淡的時候一天只有兩三個客人,整天看電視閑得發呆。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有的客人一大把年紀黃土已經埋到胸口,卻總是色迷迷地對她動手動腳,洗腳的時候有的人腳上的病叫人直想吐卻又必須忍著。每個月的工資交了房租水電所剩無幾,晚上回到住處躺下的時候,她總是情不自禁地問自己,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難道一輩子就這樣度過嗎?
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她認識了韋兆平。那天有幾個人來消費,正好她幫韋兆平洗腳。看上去韋兆平像個成功的生意人,舉手投足都帶著自信和優越感。她沒說話,只是把工作做得很細致,偶爾兩人目光對視的時候,他眼中的火花她讀懂了。洗完腳韋兆平還要點她按摩,旁邊幾個人起哄說老板看上她了。她的心莫名其妙跳得厲害,手也微微有些顫抖。進包廂后,韋兆平說:“小妹,你辛苦了。”邊說邊把一沓百元大鈔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就這樣成了韋兆平的女人。在這個利欲橫流的世界,像她這樣一個帶著孩子的農村女人,還能指望過怎樣的生活呢。只要有人能讓她和孩子依靠,過上舒適一些的日子,那就感謝老天爺開恩了,誰還管她是二奶還是三奶呢。
韋兆平在柳州市區買了一套三房兩廳的房子給她和孩子,而且每個月給她幾千元的生活費。她與韋兆平過了一段同居生活后,對他的情況逐漸有了一些了解。韋兆平并不隱瞞自己的好色,而且時不時把她和大老婆以及另外的情人叫到一起吃飯。看著大老婆那張飽經滄桑的臉,她體會到了自己年輕的優勢。由于她的歌唱得好,韋兆平經常帶著她在夜總會狂歡。有一天韋兆平對她說:“我們經常要到外面活動,帶著孩子不方便,沒有人管也不好,這樣吧,你把他交給老大來帶,保證帶得好好的,不用你操這個心。”她愣神的工夫,韋兆平已經對老婆說,“阿嬌,以后孩子就交給你了。”說完把孩子推到了老婆身邊。她剛想說什么,韋兆平阻止了她,“不要緊的,在哪兒不是一樣,你什么時候想他了就過來。走,我們唱歌去。”然后不由分說把她拉出了門。
那天晚上她心亂如麻,想不通韋兆平為什么會這樣安排,生生就把他們母子倆強行分開了。是的,一個人生活是方便,與韋兆平的同居更加肆無忌憚。可她畢竟是一個母親啊,孩子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過去生活那么艱苦,但是只要回家看到孩子可愛的身影,聽著他叫媽媽,就感到自己受的罪都非常值得,孩子就是母親的精神支柱啊。現在孩子不在身邊,她感到自己的靈魂似乎失去了依托。她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想到韋兆平天天揮霍無度,可是自己跟他這么久,從來沒有見他做過什么正當生意,電話打進來的時候,他經常會到外面去接聽,神秘兮兮的。他到底在做什么生意呢?
第二天晚上韋兆平打電話給她,說他的伙計等會兒要送東西到家里,交代她接到東西后馬上放進壁柜里,特別強調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只有接到他的電話才能交給其他人。
她聽出了他口氣中不同尋常的意味,心想這應該就是他做的所謂生意了,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呢?她心里充滿了好奇。沒有多久,她接到了韋海江打來的電話,說他已經到了樓下。她趕緊下樓,從他手里接過一個黑色塑料袋。
就這點兒東西?她有些疑惑。進了房門之后悄悄摸了一下,里面是四塊方方正正的東西,肯定不是黃金白銀。那為什么要藏得這么嚴實呢?剛才韋兆平一說,她才知道他在裝修的時候專門在鞋柜后面的墻壁里打了一個秘密壁柜,不注意是根本看不出來的。她實在抑制不住好奇心,悄悄打開塑料袋一看,里面是幾塊黃色油紙包裝的東西。
“毒品!”她雖然不聰明,可也不是傻子。電視里面繳獲的毒品就是這個樣子啊。原來韋兆平是個毒販子,現在自己變成了他的幫兇,這間房子成了一個藏毒地點,而自己的孩子變成了他們夫婦手中的人質。雖然她對毒品了解不多,可也知道那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啊。
她提著那袋毒品猶豫了很久,還是無法下定決心。她不想沾染毒品,不想讓自己的人生有任何風險,可她更不愿意放棄現在悠閑舒適的生活。現在她不用上班,有房有車,每個月有幾千塊錢的花銷,每天的生活由自己安排,看電視、打麻將、逛街還有美容……再叫她回到過去那種幫人洗腳按摩掙苦力錢的日子,她受不了。更何況,她的寶貝兒子還在韋兆平的手中。她終于顫抖著手把毒品藏進了壁柜里面。
就這樣,她成了韋兆平在柳州市中轉毒品的一顆棋子。韋兆平以為做了一段時間她就會習以為常了,可是她的內心始終都在痛苦和矛盾的旋渦中掙扎。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哪怕貧窮一輩子都不愿意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一生無愧于心。當年爺爺去世的時候家里買不起棺材,母親帶著他們幾個孩子挨家挨戶磕頭求助,終于籌到錢埋葬了爺爺。后來父親到外地打工,過年回家的時候把積攢的血汗錢挨家挨戶還回去。在這樣的家庭長大的她,雖然被生活的艱苦幾乎磨掉了骨氣,卻也保留著幾分清醒和良知。她時常在噩夢中驚醒,渾身大汗淋漓……
她知道再這樣下去會徹底崩潰,想找人訴說,可這樣的秘密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為了緩解心理壓力,她把電話打到了聲訊臺,讓自己有一個傾訴的渠道。她越來越覺得,這樣的生活比過去那種艱苦的生活還要摧殘人,而且到頭來的下場極有可能就是毀滅。
一網打盡
2010年3月26日深夜,柳州市公安局某會議室燈火通明。
所有參戰的民警聚集在大會議室里,興奮地交頭接耳。由于抽煙的人多,里面煙霧騰騰,熏得人眼睛火辣辣的。
“我不管你們抓誰,反正我帶的這個組就抓那個帶貨的,誰也不許和我搶。”在參戰的所有指揮員中,曾慧是唯一的女性,穿著黑色上衣,短頭發,英姿颯爽精神抖擻。
“那家伙開車快得要命,說不準身上還有武器,抓他是我們男人的事情,你還是負責其他的吧。”副支隊長羅傳新笑瞇瞇地說,他什么時候都是這副不急不慌的表情。
“不行,說好了是我的,不服咱們比試比試,贏的就去。”曾慧的柳眉豎了起來。
“不用了,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吧。真是,什么時候咱們支隊女人當男人用了。”羅傳新嘀咕了一句,惹得旁邊的人都笑了。
“韋兆平就交給我好了。”長得很像武打明星于榮光的副支隊長王心紅一說話,震得整個房間都嗡嗡作響。
“那我只能負責熊武萬了,好歹也是個主角呀。”羅傳新自娛自樂地說。
邱玉城和柳州市公安局副局長陸世清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整個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邱玉城經過幾個月的工作,對案情早已了如指掌,在布置任務的時候沒有看他的筆記本,而是用一根指揮棒在作戰地圖上比畫著,哪一個地方犯罪團伙成員的情況、活動規律、藏身地點、由幾名偵查員抓捕、如何行動、有何要求、要注意什么情況,布置起來有條有理,簡潔明了。為了保證這次行動的成功,柳州市公安局專門抽調了一百名特警投入抓捕行動。會議一結束,各組偵查員立即進入各自的位置,等候指揮部的命令。
這天晚上,韋海江又一次出現在憑祥市,不停地在市區周邊繞圈子,最終在燒烤街附近停了下來,在一家燒烤攤要了幾串燒烤和幾瓶啤酒慢慢地吃喝,像是在等人。
一直坐到12點鐘左右,韋海江也沒有和什么人見面。吃完燒烤,他把車開向了高速公路入口,他是準備去接貨。覃仕海等候在這里,韋海江問:“那邊有什么情況嗎?”
“沒有,今天一整天都很正常。”覃仕海肯定地說,隨即上了韋海江的車。
兩人在邊境地帶沒有停留多久,一輛轎車來到,對上三聲喇叭之后,轎車上的人把一個黑色塑料袋交給了覃仕海。隨后兩人立即上高速直奔柳州。
在確認韋海江接到了毒品后,專案指揮部指示準備在柳州實施收網行動。
凌晨5點,韋海江和覃仕海回到了柳江縣,專案組此時已經控制住了他們常去的幾個藏毒地點。然而,不到十五分鐘,韋兆平就叫韋海江變換了三處藏毒地點。第一次叫韋海江把毒品送到他大老婆那里,就在偵查員們都向這個藏毒地點集中時,韋兆平改變主意叫他送到熊武萬家里。專案組據此對抓捕行動進行調整部署的時候,意外再次出現,韋兆平又叫韋海江把毒品送到柳州市阿蘭那里。
連續三次變換藏毒地點,這是專案組以前從未遇到過的情況。而且阿蘭的住處以前極少藏匿毒品,難道韋兆平再次察覺到了危險嗎?這個地點并不在專案組四個定點抓捕小組的布控范圍之內,邱玉城果斷命令曾慧和王智星帶領的機動抓捕組火速趕到阿蘭住處,緊急抓捕韋海江和覃仕海。
曾慧和王智星趕到阿蘭住處所在小區時,一眼就發現韋海江的車停在那里還沒有熄火。邱玉城得知這一情況,當即下達行動命令:“動手!”
曾慧和王智星帶領這個組的特警、民警和武警迅速包圍上去。覃仕海反應奇快,一看情況不對,慌忙從腰間摸出一塊毒品扔掉,還沒來得及扔另一塊,就被特警摔翻在地戴上了手銬。韋海江同時落網。
邱玉城和陸世清接到抓獲韋海江和覃仕海并且現場繳獲兩塊海洛因的消息,立即命令憑祥和柳州兩地同時開始全面抓捕行動。
韋兆平這天專門在柳州市某賓館開了間房,然后帶著幾天前認識的一個女人來到這里。吃過飯后,就在賓館里的KTV唱歌。女人打電話叫來一群友仔和友女一起喝酒唱歌,一幫人又唱又跳投入得不得了。這時候有一個電話打進韋兆平的手機,他一看號碼,起身到外面去接,剛走出房間,早已埋伏在附近的民警一擁而上。阿嬌和阿蘭,還有韋海陸的妻子阿琳都在住處被專案組民警抓獲。
這天晚上,熊武萬總是覺得莫名的焦躁,右眼皮跳個不停。他坐立不安,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里轉來轉去,弄得他老婆阿艷很不耐煩:“哎呀你莫這樣子,是不是又犯上癮了?”
熊武萬沒有心思和老婆吵架,跑到外面抽煙透了口氣,出門一看大吃一驚,一大群全副武裝的警察沖進小區朝他的住處包圍過來。他慌忙轉身跑上樓頂。負責帶隊抓捕他的是郭義。特警撞開房門將阿艷控制之后,得知熊武萬剛剛出門,立即組織民警四處搜查。熊武萬在樓頂待了一會兒,以為民警里沒有誰認識他,裝作看熱鬧的從樓頂上走下來,想趁機混出小區逃走。他哪里想到,他的照片早已在專案組投影屏幕上出現多次,民警都認識他的模樣,他剛一出現就被幾名民警認出,幾個特警撲上去將他掀翻在地戴上了手銬。
接到柳州方面已經動手的通報,憑祥市公安局與邊防大隊立即動手,破門闖進犯罪嫌疑人黃朋忠的家中,正在酣睡的黃朋忠還沒有醒過來就被民警扭住戴上手銬,他的情婦兼同伙周艷群也落入法網。民警們抓獲毒販李玉秀的時候,依法對她的住處進行搜查,發現了一個保險柜。李玉秀無論如何也不肯打開這個保險柜,民警們果斷將保險柜砸開,查獲海洛因四塊半,重一千六百多克。
經過訊問,專案組才知道,原來韋兆平為了逃避打擊,不但將自己的孩子送到柳江縣公安局一個民警家屬那里上補習課,以便自己出入公安局打探消息,而且他長期安排人二十四小時監控公安局的情況,一旦發現大批民警出入立即報告。除此之外,他還經常請客送禮,與過去在憑祥和夏石的老鄉和朋友密切聯系,從他們口中探聽一切與公安相關的信息。上次專案組行動失敗,就是韋海陸等人發現夜間公安局有大量人員調動,韋兆平得到消息后馬上改變了行動方案,使他逃過了警方的圍捕。為了最后行動的成功,專案組不但使用大量特警參與行動,而且命令所有參戰民警夜晚均從后門或越墻悄悄出單位,然后到指定地點集結。韋兆平誤以為警方沒什么行動,最后終于落入法網。
至此,這個從邊境到內地猖獗販毒的網絡被公安機關和武警邊防官兵徹底粉碎,韋兆平等十三名主要嫌疑人相繼落網,繳獲海洛因兩千三百多克,毒資四十余萬元,韋兆平、熊武萬、韋海江、韋海陸、覃仕海、黃朋忠、李玉秀、周艷群等八名犯罪嫌疑人被依法逮捕,阿嬌、阿蘭、阿艷、阿琳等人被監視居住。案件的偵破獲得了各級領導和各界群眾的高度贊譽,廣西壯族自治區副主席、公安廳長梁勝利等領導作了重要批示,表彰了專案組為打擊毒品犯罪作出的突出貢獻。
責任編輯/季 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