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開業(yè)

　　下崗了，干點啥呢？跟媳婦一合計，兌一家飯店吧！哎，大家掙錢都不容易，掛牌就算開張。也不找親朋故舊來賀喜了。那樣還得讓人破費，都不容易啊。開張三天，生意還不錯。工資要比起上班來，那可強多了。
　　這天傍晚，來了一位40多歲的顧客，一進(jìn)門就問誰是老板。我說我是。他說跟我商量點事，我倆來到后屋，我問啥事？他說：“我姓黃，說出來你別見笑，我是一個上班族，隨禮太多了。現(xiàn)在吃都得錯錢。”“那，你在哪兒上班？”“我在市委組織部檔案室工作。”“我能幫你什么呢？”“你就說這飯店是我的。我說是我開業(yè)，以此通知親朋好友，到你這里吃飯，借機，收一點錢。”我理了理頭發(fā)，笑笑說：“為啥這樣做啊？”他面露難色說：“不這樣不行啊，老兄，跟你說，現(xiàn)在收禮名目繁多，禮金最低100，你說我隨出去那么多，咋往回收哇？”“都是啥禮呀？”他扳起手指一一數(shù)給我聽：“一是婚禮；二是葬禮；三是上學(xué)禮；四是當(dāng)兵禮；五是過壽禮；六是搬家禮；七是夸官禮；八是打并禮；九上梁禮；十獨生子過百天禮；十一是領(lǐng)導(dǎo)老婆旅游回歸接風(fēng)禮；十二領(lǐng)導(dǎo)小姨子要二胎禮……除去隨禮錢，我現(xiàn)在買糧錢都得借呀！”我生意挺忙，擺擺手要他不要說了。我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我這是新開業(yè)，價格不貴，一桌12個菜，150元一桌，酒水另算。”“行啊。我就是看面善才找您的，就這么說。暫定20桌吧。如果到時多幾桌，我就按多的給錢。一言為定。”他說完跟我握握手，轉(zhuǎn)身走了。聽了他的話，我不覺好笑，一個市委組織部的干部，生活竟如此艱難，以至于要利用開業(yè)收點錢來維持生活。哎，時代變了，租借啥的都有，有租爹租媽租獨生子租老婆的，還有租借開業(yè)的。
　　我坐在椅子上想心思，媳婦走過來說：“我說當(dāng)家的，咱這土命人心實，當(dāng)心讓人家騙了。一個組織部的干部，那是‘冒號不叫冒號那叫逗點’。提拔誰不得給他送禮，用得著扯這個。”我一想也是，組織部的干部要是沒錢，那其他公務(wù)員，不得餓死呀！對，我告訴后廚，先別準(zhǔn)備太多菜。正想起身，那個姓黃的干部又走進(jìn)門來，一見面就笑著說：“對不起，大哥，剛才走得急，忘了留訂金了。喏，這是3000元，請先按20桌準(zhǔn)備。事后找齊。”我接過錢，數(shù)了數(shù)，一點不錯。給他開了據(jù)，就把錢交到媳婦手里。臨別，黃干部還一再叮嚀不要說出去。
　　次日一早，黃干部又笑嘻嘻地走進(jìn)門來。“大哥，又忘了件事，既然開業(yè)，不管真假，總得有個響動，我再拿出300元，您替我買點鞭炮和二踢腳，幫我辦一下。要不真讓人看出來我是租借開業(yè)，將來不好做人。”我點點頭，覺得他說得也在理，就一口答應(yīng)下來。
　　10點58分，爆竹炸響，禮炮沖天。開業(yè)典禮正式開始了。
　　黃干部西裝革履，神采飛揚。站飯店門前，迎接前來賀喜的賓客。“喲，老黃，開業(yè)怎么不早說呀？”“哎，老同學(xué)，今天開業(yè)呀，一點小意思，請笑納。”“啊，老黃主任，恭喜你發(fā)財呀！請收下。”……
　　賓客們交完禮金，就在餐桌上找到位置坐下。喝著茶水，吃著瓜子。我來到后廚，督促洗菜，做菜，準(zhǔn)備主食。
　　黃干部還請來司儀。當(dāng)然所謂司儀，就是來隨禮的人，他選出一個能說會道的，上臺前說幾句：“各位領(lǐng)導(dǎo)，各位來賓，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是黃先生的大喜日子。首先，請允許我代表黃先生一家向今天參加慶典活動的每一位嘉賓，表示衷心的祝福和誠摯的感謝！……我相信，黃先生的富士快餐店的開業(yè)，將會一路走好，一路陽光！”……
　　上菜了！隨著服務(wù)小姐一聲吆喝，一盤盤香味撲鼻的美味佳肴端上了桌子。賓客們揮動著酒杯、筷子，左搖右擺，笑語歡聲不斷。
　　媳婦和我四處走走，照看著客人。只聽一個桌上的胖子說：“哥們兒，這年頭誰還講真情，商場無父子。也就你吧！”另一個瘦子說：“哎，你說也是呀。我也有個同學(xué)，跟我兄弟、我叔曾在一個單位。兄弟結(jié)婚前三天，他聽到了信兒，晚上就來了，在我父母家，還碰見了我叔。正趕上那天我也在，他見到我很熱情，噓長問短。要吃飯的時候，我把他領(lǐng)到飯店，跟前來賀喜的人們一起吃了飯。吃完飯，我以為他會把禮金給我的。因為在一起上學(xué)時，他哥哥結(jié)婚，要我和另一名要好同學(xué)去幫忙，另一個同學(xué)說，對不起，只能出力了，沒有掙錢。意思是不隨禮了。我卻拿出5元錢隨了一份禮。當(dāng)時隨禮多則10元，少則5元。那大約是1985年的事了。就是在我上班后單位隨禮也是5元錢。可是我這位同學(xué)，不知是咋想的，連續(xù)來了三天，吃了三天飯，禮金嘛，我兄弟、我叔和我他誰也沒給，他以為我們會以為禮金給對方了。更可氣的是第二年春天，還打電話要我給他買葦苫子。葦苫子要領(lǐng)導(dǎo)批呀，難得很呀！再說了他就以這樣心態(tài)對我，我還能跟他處嗎？”媳婦聽到這話，走到我身邊說：“哎，當(dāng)家的，那姓黃的又給你錢沒？要是都吃完飯跑了，到那時咱管誰要錢去。”我一聽她說得對，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于是，我就找到正在敬酒的黃干部說：“小店初開業(yè)，資金比較緊張，不瞞你說，買菜錢都沒了。”黃先生還真是明白人，當(dāng)場又掏出錢來說：“這樣，我再按每桌100元交預(yù)付款，酒水，就等吃完飯再算吧。”說著從兜里掏出錢來。我拿著2000元錢，又給他開了據(jù)，把錢樂顛顛地遞給媳婦。
　　真不錯，這黃干部從中午到晚上，一天下來，招待了30多桌，他收入多少我不知道，我凈賺了2000多元。媳婦說：“哎，我讓你開業(yè)請客，你不干，這也是老天可憐好心人，讓你賺了點。”還真行，這回我終于贏得了老婆的夸獎。
　　
　　責(zé)任編輯 王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