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的時候,老王正在飯桌上給孫子喂飯。門鈴上的音樂第二次響起的時候,老王對著門上的貓眼瞅了一下,打開門,把一封特快專遞接到手中,謝過郵遞員,拆開信封,臉上的表情像北方初春的天氣,多云轉晴。
老王退休前是縣文化館的美術創作員,專攻國畫,在小城小有名氣。經他言傳身教的幾個學生,多次在省級國家級比賽中獲得大獎,為小城爭得了榮譽,也為老王臉上添了不少光彩。
宣傳部的張大山部長,每次看到老王,在夸贊的同時,都會捎帶上一句話:老王啊,啥時候你也獲個大獎,為咱縣爭個光添個彩。每次老王都是笑而不答。有人說:老王謙虛,屬于真人不露相。也有人說:老王只能紙上談兵,空講理論。其實,背地里,這幾年老王也向幾個像模像樣的賽事送去過參賽作品,結果是:大獎不沾邊,小獎一大堆。頒獎詞也是驚人地相似:××老師,感謝您的參與,云云。
時間久了,老王也就不把比賽當回事。幾個學生隔三岔五來看望他,向他請教。老王把事先整理好的資料,結合自己的經驗,認真講給學生。退休的日子也算充實豐盈,心情格外好,感覺自己寶刀未老,心里一直在構思著一幅畫。
今年春節剛過,兒子和兒媳商量著要回山東老家開個飯店。這幾年小兩口總給人家老板打工,吃苦受累忙碌一年不說,掙到手的錢沒有流的汗多。小兩口準備自己當一回老板。老王只好“下崗再就業”擔負起照顧寶貝孫子的重任。要不是老伴走得早,自己也會有個幫手。沒人的時候,老王也會悲傷,也會嘆息。看著寶貝孫子壯壯聰明伶俐惹人喜歡,也就甘心奉獻了。忙點累點不算啥,老王的心里是甜的。
老王一門心思哄好孫子壯壯,畫室里的畫筆一直靜靜地掛在那里……
拆開信,收到的是省畫院吳道子院長的親筆信,邀請他參加“改革開放30周年書畫展”。
一星期后,老王開始在畫板上潑墨揮毫。白天陪孫子,晚上畫畫,忙得不亦樂乎。
老王畫的是北方風景,他把大半生的寫生融入到這幅畫中,月光下,釋放著散落的感覺,亦濃亦淡的水墨,以自由的姿態跳動著生命的韻律。山依著水,水繞著山。樸實渾厚的黑土地,是他愛不夠戀不夠的家鄉。
連續夜戰,作品終于完成了。一陣鼾聲帶著老王昨天的遺憾,一次次奔向他的下一個目標,直到進入他的夢鄉。他伏在案上,月光暈染著臉上的倦意。
陽光灑進屋子,老王睜開眼,不見了昨天夜里剛完成的畫作。地板上一行帶著墨跡的腳印通向壯壯的臥室,水墨畫上多了一張地圖和幾行小腳印。壯壯昨晚醒來,在爺爺的畫上面撒了一泡尿,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幅地圖,腳印就是從地圖上踩過去的。
老王覺得頭暈,本打算今天把畫寄出去,可這個畫面怎么收場?不忍心責怪小孫子,順其自然,把名利看得淡一些吧!
一個月后,省城傳來喜訊,老王的國畫《黑土魂》獲得大賽金獎。
兩個月后,北京再次傳來喜訊,老王的國畫《黑土魂》獲得國際金獎。作品被人民大會堂永久收藏。獎金人民幣50萬元。
三個月后,縣委宣傳部張大山部長在老王獲獎表彰儀式講話中,宣讀了對老王的授獎詞:王老,用十年磨一劍的精神,創作出了國畫《黑土魂》。采用超寫意手法,細節刻畫一絲不茍,夸張的腳印,活靈活現的地圖,預示著黑土地的繁榮發展,呈現在讀者面前是一幅生動的畫面。
獲獎消息在小城傳開了,老王成了家喻戶曉的名人。兒子兒媳請來了保姆帶孩子。在山東開的飯店,首先掛上老王的畫作,更名為老王文化酒樓。
學畫的,索畫的,收藏的,展覽的,老王的畫一下子火了,慕名前來的人絡繹不絕。老王的名字也顛倒了一下順序,由原來的“老王”變成了現在的“王老”。
老王只想專心創作國畫,準備參加下一次大賽。
責任編輯 師力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