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雞蛋灌餅的夫妻(組詩)

　　密云水庫
　　懸浮，隱秘，巨大，
　　———藏匿于綿延群峰背面的
　　 真相。
　　清晨，遠遠近近的人匆忙而
　　 來
　　尋找亞洲水庫中最大的鏡子
　　尋找一只盛裝情感的容器
　　野鴿子在天空翱翔，草木不
　　 語，
　　一道山梁急著要去天邊
　　神在不遠的地方凝望。
　　翻過一座山，眼睛被青草一
　　 再擦亮
　　再過一條河，云朵長著腳滿山滿澗奔跑
　　當那浩瀚突然呈現，
　　四周寂靜，只有風聲……
　　多年前少女睜大雙眼凝視清
　　 泉
　　試圖看清里面的容顏
　　而今面對更加巨大的明晰
　　她瞬間陷入無邊無際的虛妄
　　
　　
　　賣雞蛋灌餅的夫妻
　　一部精密咬合的齒輪機———
　　女人的手劃出一道道柔韌的
　　 閃電
　　均勻圓潤的面餅排好隊
　　挨個兒朝平底鍋里跳
　　男人快速翻轉，一個餅擱一
　　 個雞蛋
　　準確得像賽場上優質的扣籃
　　餅再次回到女人手中，卷上
　　 了翠綠的生菜
　　和鮮紅的辣醬
　　一撮小蔥花兒笑意盈盈地站
　　 在其間
　　不長的隊列，空氣中充滿雞
　　 蛋的油香
　　已是初秋時節
　　樹葉輕飄飄隨風落下
　　在空中時而分離時而親密依
　　 偎
　　仿佛什么被輕輕絆住
　　又仿佛獲取不會因為等待而
　　 變得漫長
　　
　　花卉市場
　　兩朵紅竊竊私語
　　說著夜晚無從企及白天難以
　　 開口的心事
　　附近的雛菊搖曳著
　　對眼前的一切一無所知，亦
　　 漫不經心
　　“買把百合吧，持久，恒香
　　 ……”
　　自然她的裙裾來自高處
　　直立行走的波濤
　　排山倒海
　　而面對一大片鳶尾的糾纏
　　懷疑由來已久，誰又能無動
　　 于衷
　　不將心臟微微緊縮，吐出真
　　 相
　　……這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升
　　 空
　　那么我也是
　　
　　購衣記
　　蜜蜂蝴蝶不要把我撲倒
　　我要留著我的小心肝兒
　　看花喝蜜吃太陽。
　　吸進紅，吐出紫，我要把
　　條紋的圓點的陰影里的穿成今天的
　　
　　“哦，小姐，信用卡沒有密
　　 碼。”
　　春天沒有密碼———
　　
　　別攔著我，別來打擾我
　　讓我坐在大地上，親眼看著
　　我的祖國我的盛世腳踏祥云
　　飛上九天
　　
　　賽愛特美發中心
　　他怪我疏于打理頭上的荒草
　　這樣下去還會有更多分叉
　　小徑上一顆心走著
　　驚惶地停下來
　　
　　層次要推高，再推高
　　“這個年代，”他正視著我，
　　“誰還用這么平直的方式走
　　 上大街。”
　　一枚釘子在正午泛著寒光
　　生生釘進某個柔軟部位
　　
　　曲線不僅是身體，
　　還要通過頭發
　　無所不能地———
　　加以體現———
　　巨大的浪頭裹著漩渦
　　劈頭打來
　　我大張著嘴
　　終于，沒有發出叫聲
　　
　　在茶樓
　　車聲退到天外，只有血泊
　　 ……
　　肇事摩托絕塵而去，她撲倒
　　 在寂靜的中心
　　
　　三月的南方陽光有著致命的
　　 明亮
　　他喝了口面前的毛峰，
　　“我們一個去打電話，另一個
　　 為她撐傘守候。”
　　
　　兩年后。一個獻血的姑娘暈
　　 倒街頭
　　醒來道出想為不相識的人做
　　 點事
　　當年母親被兩位陌生人送進
　　 醫院，逃離死亡
　　
　　我們沒有去看窗外漫天的沙
　　 塵
　　目光匯聚到身旁的水池，潺
　　 潺細流自假山而下
　　滌凈泥沙，露出底層———
　　那些石子細小，堅硬，昏暗中閃爍著奪目的光亮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