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可以當飯吃

　　愛情是可以當飯吃的。其秘訣就是，要像燕子那樣，把“愛”擰成一根根搭窩筑巢的藤條，用“情”細細地編織成經得住風吹雨淋的避風港安樂窩。
　　
　　22年前，他用一輛自行車把我娶回了家。
　　1986年5月我和他在一本雜志上相識。書信來往兩次還沒見著面，他就沒了消息，而且是45天。以為緣分盡了，誰知，第46天中午一封“云南老山前線”的來信，他又出現了。
　　他是個軍人，普通兵一個。隨部隊去了云南，上了老山前線。
　　前線，只有在電影里、小說里出現的字眼，此時就捧在我的手上！前線，戰場，究竟什么樣？那時有一部電視連續劇《凱旋在子夜》正在熱播。主人公童川的愛情故事就是發生在云南老山的“自衛還擊戰”。炮火、槍彈、流血、犧牲……讓我膽戰心驚，寢食難安。
　　軍人為祖國戍邊，為人民平安，“80年代最可愛的人”又讓我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于是我們鴻雁翻飛兩地傳書。開始十幾天一封，漸漸地縮短到了七八天，四五天了，甚至一兩天，有時收到的還不止一封。（千里之遙、一南一北、老山前線，要知道一封信最少要在路上走半個月，而信又不能隨時發）……從未謀面的我們，兩顆心經歷了150多個日夜，六七十封書信的打磨，已經分不開了……
　　前線來信，終于被家里人知道了。母親急了。姐姐急了。母親說我傻，姐姐說我為了登報紙上電視出名。一句話就是怕我一時沖動，把自己毀了！到頭來，不是白等，就是等回一個缺胳膊少腿的傷殘兵。姐姐以為我是喜歡軍人，就把同事的弟弟介紹給我。為了情面，親是相了。小伙子沒挑，家庭條件好，有車有房，對我也滿意。可惜，他來晚了。我心里有人了。他前腳回部隊，后腳分手的信，就發出去了。
　　為此，母親怒，姐姐氣。為了躲開，我住單位，有家不回。
　　前線的來信依舊，而且一封一封越發地滾燙……
　　是結束？是繼續？我徹夜難眠。一次單位組織出游，我真想，出個交通事故，一了百了。實在熬不住了，就想還是算了吧。可頭天下午才把信放進郵筒，晚上就后悔了！一夜無眠：老山前線的他，看到這信，讀到這信……會是什么……什么樣子呀！……心疼了，而且越來越疼！天還沒亮，我就騎著自行車，頂著四五級的寒風向十幾里遠的縣城奔去。電報大樓還沒開門，我等。終于我哆嗦著手寫下“玉等你歸”，終于哆嗦著手把電文遞進了窗口……
　　1988年5月23日，我們終于見面了！終于見到了思念了500多個日夜的“那個人”！
　　500多個日夜，273封信，足夠了！
　　愛情可以當飯吃嗎？親人朋友都這樣問。
　　1988年10月30日，就在他從老山前線回來的第五個月，他騎著自行車把我娶回了家。一床，一柜，一桌兩椅，一黑白電視，足以。
　　由于他的戶口在外地，這就意味著，沒有工作、沒有口糧、沒有住房。
　　苦，當然苦。難，當然難。為了省錢，我們找了一間單位的小庫房。房頂漏雨，我們自己上房修補；墻壁漏風，我們和泥抹嚴。一份口糧不夠吃，就求人借糧本買（后來我去了食堂，總算不再為吃發愁）。
　　他憑著在部隊學的修車手藝，給人修車。我在單位當臨時工（我是農民）。雨天他惦記著接我回家，雪天又會一直送我進單位大門。一輛自行車騎了三四年，前面是他，后面是我。直到買了汽車，我們都舍不得丟棄它。那時的日子，雖然艱難清苦，但現在想起來，卻很溫馨很甜蜜……
　　1989年11月21日女兒出生。1991年4月我們蓋了房子。想起蓋房子，還真是難呢！就在連托人帶說瞎話把房基地弄下來的時候（本村姑娘嫁外地人不給房基地），我們存折丟了。5000塊錢，對于當時一個月工資掙不上200的我，可不是個小數呀！銀行的工作人員說，取走了。哭，有什么用呢！我們擁抱著互相撫慰，我們有力氣，再掙。哥哥，真是個好哥哥！他那時開著一家水產禽肉店。“拿去賣。”于是我們先拿貨后給錢，一早一晚當起了走街串巷“小商販”，又有了一筆不小的收入（我們蓋房子所用資金幾乎都是哥哥出的）。
　　1992年7月，哥哥姐姐把自己的商店給了我們。他蹬著三輪車在北京城幾個煙酒百貨批發部取貨。有時為了省下一瓶啤酒的五分錢，就舍去近在眼前的點兒，到十幾里外的永定門批發部。“1瓶酒省5分，10瓶省5毛，100瓶，就是5塊！”現在想想真不值，可那會兒，我們沒多少錢，好多貨都是借哥哥的關系賒來的。好容易有的現錢，當然得省著花，算計著花，想方設法讓它發揮最大的價值。開商店什么都得花錢買，啥不花錢啥也進不了門。可力氣不花錢。
　　大興離門頭溝多遠？到現在我也沒弄明白，大概有三四十公里吧，那時的他竟騎著三輪車去過好幾次。他過日子狠！可那是對自己。身上的衣服除了結婚時買了毛料西服，成家以后許多年還穿退伍時帶回的軍裝。可對我們母女倆，舍得著呢！你說吃，他就給你批去。蘋果，香蕉，柿子成箱地往家拉。就是大蝦，他也給你弄回一箱，讓你吃個夠！“錢不能從嘴里省。”后來嚇得我們都不敢說吃什么了。
　　他取貨，我看店。早上七點多把女兒送進幼兒園，就到店里，擦桌子擺貨接待顧客。一天下來就是夜里十點多鐘。回家一推門，女兒早歪在沙發上睡著了。做飯、吃飯、洗衣服，哪一天不十一二點鐘上床睡覺呀！人的情緒總不能高亢著，低落時，他說話不好聽，我就火冒三丈。發過之后就特后悔。我們倆在一起太不容易了！本身日子就累，何苦再互相折磨呢？過后他也是挺后悔，“當兵的說話沖……”
　　我們的商店，應該叫小鋪兒。起初不過20來平米的一間屋子，賣些針頭線腦油鹽醬醋而已。后來轉到一家稍大的門面，40來平米，經營的項目隨之擴展到了硬盤電話等辦公用品。開了近16年。如今女兒在西安讀大三。房子有了三處，三個院兒大小24間。老家的三個弟弟一個妹妹，也在我們的幫助下蓋房子娶妻生子做生意了。
　　愛情是可以當飯吃的。其秘訣就是，要像燕子那樣，把“愛”擰成一根根搭窩筑巢的藤條，用“情”細細地編織成經得住風吹雨淋的避風港安樂窩。
　　如今，我們結婚22年了，我們愛情還在，不僅如此，還把各自的愛，給予對方的父母兄弟姐妹。我們深信：愛情不僅可以當飯吃，而且還可以降妖除怪！北大荒姑娘王亞文與上海知青劉行軍的愛情，就是非常好、非常有力的佐證！
　　你要“寶馬車上的哭，還是要自行車座上的笑”？今年21歲的女兒，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笑。好孩子！不愧是我們的女兒！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