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五首(二)

　　思念——悼王燕生老師
　　
　　二十六年前的一個早晨
　　那時，我是一個愛詩的青年
　　在早晨紅日的光曦里
　　讀你的詩，你說
　　思念是一種病
　　隔山隔水也傳染
　　這樣經典的詩句
　　讓我激動
　　回味了多少年
　　在昨天的早晨
　　在2011年3月20日5時
　　應該是凌晨
　　你走了
　　你走向了遠山遠水
　　把思念留給了我們
　　
　　從昨天的早晨
　　到今天的早晨
　　我的心一直沉重
　　淚水一直在眼里回旋
　　我回想著二十年前
　　我的一首《歌頌谷子》的詩
　　是你
　　將我的“谷子”種上《詩刊》
　　今天，我就是那顆谷子
　　向著你的身影
　　向著你的笑容
　　向著你的聲音
　　低下頭——
　　向你致敬!
　　
　　青菜
　　
　　馬頰河岸邊又添了一座新墳
　　我問母親，母親說
　　那是你黑大叔的
　　哦，我想起了
　　黑大叔曾在新疆永紅當兵
　　他說他每年都被評為模范
　　還立過三等功
　　他最驕傲的說詞是
　　中國最早發射的蘑菇云
　　和他有關
　　
　　退伍回鄉后
　　他承包了村里的果園
　　他逢人便講
　　他種的果樹長勢最好
　　他家樹上的果實又香又甜
　　他還夸自己家的果子鮮亮好看
　　但是
　　他自己從不舍得
　　吃那最好最香的一個
　　
　　前年，他又建了蔬菜大棚
　　他又夸他棚里青菜長勢很好
　　很好的青菜
　　他還是舍不得吃
　　
　　在一個天還不亮的凌晨
　　他到集市上
　　去賣他鮮艷的青菜
　　他的喜悅像青菜一樣鮮艷
　　這時，一輛汽車飛來
　　將他撞倒在地上
　　地上
　　還躺著他鮮艷的青菜
　　
　　再寫炊煙
　　
　　再寫炊煙
　　寫我的家鄉
　　寫瓦房頂上
　　那捋不直的炊煙
　　
　　我看它時
　　它讓我溫暖
　　也讓我的鼻子發酸
　　它飄忽著
　　它看著我的童年
　　那個背著書包
　　穿著破棉襖的我
　　從大索莊小學放學回家
　　
　　炊煙的源頭是土炕
　　土炕連著灶臺
　　那時
　　還年輕的母親
　　用玉米秸稈燒火
　　火光
　　一閃一閃
　　熏烤著她的容顏
　　當我推開屋門
　　母親不再加柴了
　　她趕緊拿起鍋蓋
　　一團熱氣迷蒙了雙眼……
　　
　　翠鳥
　　
　　溫暖我一生的
　　是母親叮囑的話語
　　多一句或少一句
　　都牢記在心里
　　溫暖我身軀的
　　是妹妹種出的棉花
　　是那十畝棉花地
　　妹妹瘦小的身板
　　在棉田像一只翠鳥
　　她伺弄棉花很細心
　　為棉花打藥
　　逮棉田里的蟲子
　　當棉花大朵大朵
　　盛開的時候
　　她頂著一條花毛巾
　　把幸福和喜悅
　　藏在腰間鼓起的
　　包袱里
　　也藏在心里
　　
　　那年我在北京燕山當兵
　　每月八元錢津貼
　　妹妹種的棉花
　　到公社棉站賣了八千塊
　　她還來信說
　　到我退伍的時候
　　可以給我蓋二座新房了
　　還給我用新棉花
　　做幾床棉被
　　這就是我棉花地里的妹妹
　　后來，她沒有再給我寫過一封信
　　也從沒給我說起
　　要來北京看看長城……
　　
　　青杏
　　
　　不說青杏，一說
　　我會口流酸水
　　心也酸
　　我八歲那年
　　生產隊的杏園子
　　讓我惦記了好多天
　　我趁早晨上學的空隙
　　偷偷溜進杏園
　　剛摘下一顆杏的時候
　　被看杏的生產隊會計發現后
　　把我捆在杏樹下
　　那會計又撿來一堆
　　被風刮落的青杏
　　讓我全部吃完
　　才肯放我走
　　我咬咬牙
　　一個一個的吃下
　　我又咬咬牙
　　滿嘴牙都是酸的
　　一直酸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