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說文解字》“龍”族字看龍的起源原型

　　龍的起源初始原型，眾說紛紜，至今有蛇說、鱷魚說、豬說、閃電說，甚至還有樹神說等，其中最有影響的是鱷魚說，但是，每種說法資料都相對簡單，多少存在一些問題。
　　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系統(tǒng)，它同樣也記錄著古代文明，古人的漢字體系是建立在古代先民的文化思想基礎(chǔ)之上的，因此，考釋漢字的形、音、義以及之間的關(guān)系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古人的思想文化，一般而言，聲符起標(biāo)音作用，但是在漢字造字初期，很多漢字的聲符也具有表義功能，同一聲符表示同一意義，形成同源關(guān)系，由此，這個聲符也成為一系列同源字的核心成分。對漢字聲符的探討研究，可以幫助我們揭示漢字的文化內(nèi)涵，讓我們更靠近古代文化的深層核心。
　　本文試圖以《說文解字》（以下簡稱《說文》）中“龍”族字研究為對象，對《說文》所收錄的26個“龍”族字進行剖析，從漢字的角度，考察中國龍的起源原型，認為龍的最初起源原型來自于雷神，試圖為龍的起源原型提供一些文字材料方面的佐證。
　　“龍”族字分析。《說文》中收錄了26個“龍”族字，我們對其重新加以分析，發(fā)現(xiàn)“龍”的字含有以下幾類意義：
　　（一）具有“鱗蟲之長”義的“龍”族字
　　龍，《說文》：“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從肉，飛之形，童省聲。”
　　龗，《說文》：“龍也，從龍，從龍霝聲。”《廣韻》：龍也，……山海經(jīng)曰神名，人面獸身，或作靇，一曰龍名。
　　，龍耆柝上。從龍幵聲《約注》：蓋之言堅也，謂龍背上鬣甚剛堅也。
　　龖，《說文》：“飛龍也，從二龍。”
　　瓏，《說文》：“禱旱玉，龍文，從玉，從龍，龍亦聲。”按：為驅(qū)除旱災(zāi)向神明祈禱而使用的玉器，上面刻有龍的花紋。
　　瀧，《說文》：“雨瀧瀧皃。從雨，龍聲。”
　　（二）具有“尊、寵”義的“龍”族字
　　寵，《說文》：“尊居也。”寵之本義為尊位，引申為一切尊榮之稱。
　　龏：《說文》：“愨也，從廾，龍聲。”
　　（三）具有“高大”義的“龍”族字
　　龐，《說文》：“高屋也。從廣，龍聲。”段注：“謂屋之高者也，引申為凡高大之稱。”
　　壟，《說文》：“丘壠也，從土，龍聲。”壟指高起的墳?zāi)梗省皦拧庇懈叽笾x。
　　隴，《說文》：“天水大阪也。從阝，龍聲。”《約注》：“六盤山南段別稱隴山，在隴縣西北，古稱隴阪，亦名隴坻，山高而長，延伸于陜甘邊境，山勢陡峻，其阪九逥。”
　　蘢，《說文》：“天菕也，從草，龍聲。”張舜徽《約注》：“此草以高大見異，謂之天菕，猶髎鳥能高飛直上，亦謂之天侖也。”故“蘢”有高大義。
　　蠪，《說文》：“丁螘也。從蟲龍聲。”蠪指一種赤色斑駁的大螞蟻，故“蠪”有“大”義。
　　（四）具有“中空、中通”義的“龍”族字
　　櫳：《說文》：房室之疏也。按，櫳指房屋的窗戶，窗戶由格子交織組成，以透光通風(fēng)，故櫳具有“中空”義。
　　櫳：《說文》：“檻也，從木，龍聲。”按：櫳指關(guān)養(yǎng)著禽獸的柵欄，柵欄“中虛”以關(guān)禽獸，故櫳也具有“中空、中虛”之義。
　　豅，《說文》：“大長谷也，從谷，龍聲，讀若聾。”按，豅指空曠的山谷，故豅有空義。
　　籠，《說文》：“舉土器也。一曰，笭也。從竹，龍聲。”籠，為盛土用器，其特點是器中空，以盛土，故籠有“空疏、中空”之義。
　　龕：《說文》：“龍貌。從龍，合聲。”按，龕因有容納義，故引申為空間較小的窟穴或房屋，特指供奉神佛的石室，龕亦具有“中空，中虛”之義。
　　嚨，《說文》：“喉也，從口，龍聲。”按嚨，即喉嚨，人的呼吸管道，其中空，可以吞咽食物，故嚨具有“中空、中虛”之義。
　　襱，《說文》：“绔踦，從衣，龍聲。”按：襱，即褲腳管，褲腳管中空以納腳，故襱有“中空、中虛”之義。
　　襲，《說文》：“左衽袍也，從衣，龖省聲。”《約注》，“《釋名釋喪制》云，衣尸曰襲，襲，匝也，以衣周匝覆衣之也。”按，以衣周匝之，外實內(nèi)虛也。故襲有中虛義。
　　聾，《說文》“無聞也。從耳，龍聲。”《約注》：“聾之言婁也，婁者，空也，謂空有耳形而無其用也，聾，婁雙聲，語之轉(zhuǎn)耳。”故聾亦有空義。
　　（五）其他
　　礱，《說文》：“礱，也，從石，龍聲，天子之桷，椓而礱之。”
　　龔，《說文》：“給也，從共，龍聲。”
　　龓，《說文》：“兼有也。從有，龍聲，讀若龏。”
　　讋，《說文》：“失氣。一曰：言不止也。從言，龍聲。”
　　“龍”族字的這四組字的意義之間以及和“龍”的基本意義之間的關(guān)系具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這個意義系統(tǒng)和“龍”沒有任何關(guān)系，因為先民在造詞的時候，存在著詞義的假借問題，本文所列的龍的第四項意義，因為找不到意義的根據(jù)和來源，故暫屬該項意義。二是這個意義系統(tǒng)是從“龍”的意義系統(tǒng)中引申而來的，段玉裁對《說文部》對“真”字的注釋中也提到了這一點，他說：“凡稹鎮(zhèn)瞋謓填窴闐嗔滇鬒瑱慎字皆以真為聲，多取充實之意，其顛槇字以頂為義者，亦充實上升之意也。”
　　我們試分析“龍”族字的另外四種意義，“鱗蟲之長”，“尊寵”義，“高、大”義，“中空、中虛”義。顯然，“鱗蟲之長”是其基本意義，因為龍為“鱗蟲之長”，故其地位尊崇，因此，“尊寵”義是從“鱗蟲之長”義引申而來的，尊者則大也，故有“高、大”義。張舜徽《約注》：“龍之為蟲之長大者，故凡從龍得聲之字，多有長義大義，高屋謂之龐，與大長谷謂之豅，天水大阪謂之隴，皆聲中兼義。”
　　在《說文》26個“龍”族字中，有9個字具有“中空”義，近40%，說明這個意義非常普遍，這個意義屬于什么情況呢？《廣韻釋龍》：“通也，和也，寵也，鱗蟲之長也。易曰云從龍，又姓，舜納言龍之后。”在《廣韻》對“龍”的釋義中，龍的首要義項便是“通”義，通者，達也，空也，以具有“通”義的“龍”族字為母文，加上相應(yīng)的外化符號，則孳生出古音相近、相同，意義相同的字：櫳、櫳、豅、籠、龕、嚨、襱、襲、聾，共同具有“中通、中空”之義。
　　“龍”具有“中通”“中空”義，和龍的原型特點有關(guān)。《山海經(jīng)·海內(nèi)東經(jīng)》記載：“雷澤中有雷神，龍身而人頭，鼓其腹，在吳西。”《淮南子地形訓(xùn)》記載：“雷澤中有神，龍身人頭，鼓其腹而熙”。這兩則的記載內(nèi)容基本相同，一是雷神的形貌為“龍身人頭”，二是能鼓腹而熙。雷神因為能發(fā)出隆隆的聲音，似山崩地裂，先民認為是“天怒之音”，對其十分崇拜，《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記載：“東流中有流波山，人海七千里。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