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故鄉(組詩)

　　河邊
　　
　　一枚枚葉子從樹梢上逃出
　　在流水里，表達對愛情的向往
　　我的眼睛是秋色的
　　無法以從容以淡定
　　坐在河邊臆想自己鱗片的影子
　　游入一尾魚的懷抱中，取暖
　　
　　水聲越流越薄風切開灘邊石子的光芒
　　我憐憫地望著一些重負
　　壓在另一些石子身上
　　撿起一塊最底層的石子
　　拋向天空讓風吹著它的飛翔
　　
　　這時我看到河流慢慢地藏進黃昏里
　　我觸摸著它巨大的安靜
　　像一個人，從悲憤的肺腑
　　掏出吶喊之后的緘默
　　我用我的淚水將它撞響
　　
　　風吹過原野
　　
　　大風吹動空蒙無垠的原野
　　吹熄這個夜晚最后一盞燈光
　　令人驚疑村莊，是否被大風刮走
　　
　　大風所到之處
　　留下蟲蛀牙齒般生冷的疼
　　我種下的一棵緊緊抓住泥土的栗樹
　　今年松開了手
　　這時我的高梁地里埋伏著巨大的聲響
　　秋收的時候鋪滿原野的高粱
　　并沒有這樣的舉動和暗藏的喧囂
　　
　　大風吹到最后，自己吹動自己
　　向前在吹過幾粒薄涼的日子
　　就到了冬天的夜晚
　　我們聽見紅高梁炸響一片的呼嘯
　　雄渾豪放火焰燃燒的熱烈
　　使人向往著來年做一棵揮舞劍葉
　　仰首吶喊的紅高粱
　　
　　重回村莊
　　
　　告訴這攢下塵世寂靜的村莊
　　這大風和長河的子民
　　這素凈的天藍地黃之間的草木
　　春天回來了
　　
　　那碑刻枯荒的田野已經塌落
　　取代的是烈焰的泥土桃紅的眼神
　　生靈的呼吸
　　以及又一年的馬蹄聲綠
　　
　　春天回來了
　　把流水的腳還給河道
　　把分娩的聲音還給五谷
　　把曼舞的蝴蝶還給十二種色彩的花
　　把入骨的愛還給散步的牛羊和村莊
　　
　　告訴那卑微或被人漠不關心的青苔
　　那適時莖斷適度磨難的草芥
　　那從南方翼翼飛來的寧靜喙尖
　　告訴那流出數行熱淚的家鄉父老
　　我和春天一起回來了
　　
　　抒情的歌謠一節節浸潤晨光中的田野
　　樸素的新綠奔走在廣袤里
　　我血融骨連的親人
　　慈愛地允許我是一棵帶著泥香的麥子
　　
　　雪花
　　
　　無根的水綻放的花朵
　　以恢宏的氣勢
　　離開天空的林問
　　
　　一朵朵飄落深不可測的旅途
　　飄過抒情的眼睛，斜逸的疏梅
　　如同極具靈性的愛
　　棲息于即將翻開的童話故事中
　　雪紛紛揚揚地到來
　　撩人的光焰
　　烙出村莊層次分明的輪廓
　　這是夜的十一點一刻鵝絨花瓣完美形姿
　　
　　我走到院外
　　來到梅花啼雪的韻律里
　　心胸承接著來自雪原的博大和遼闊
　　用大愛的目光感恩著漫天雪花
　　左一朵右一朵一朵接一朵
　　如棉那樣
　　溫暖地覆蓋我們賴以生存的
　　植物及心中不多的希翼
　　我屏息地聽到靜謐的眠聲
　　
　　閃電
　　
　　那極速劇烈的一閃
　　就像一把剔人魂魄的利刃
　　瞬間
　　將北方濃重的夜色一刀兩段
　　
　　繼而一聲響雷帶著燃燒的核，
　　穿透云層柔韌的幔衣轟隆爆裂
　　聲音的碎片散落在十萬里的廣袤中
　　
　　葉做雨水的花骨朵清涼之心
　　離開烏云的枝條紛至沓來
　　我們的眼睛由此湍急著暴跳的河流
　　指尖也似乎觸摸到雨花盛開晶亮的聲音
　　但就在這緊密有序的聲音中
　　我們又感覺到它包裹著一種絲綢般
　　柔和的寂靜
　　
　　此刻大地的嘴唇因飽含滋潤，
　　表達出更多的綠意與沁香的言詞
　　而閃電已漸漸地隱入烏云和雷聲之后
　　偶爾的一閃也如回光返照一般
　　迅疾地寂滅
　　宛如一個人我帶著顫栗與愛
　　送走了他與我擦肩而過的人生
　　
　　作者檔案
　　閆立新：現在淮南礦業集團潘二礦工作，有詩歌、散文詩作品在《陽光》《安徽文學》等報刊發表。2009年參加全煤系統第三屆中青年作家班研討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