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認識天空的顏色,那不是藍色,也許蔚藍色的天空會出現在西藏的上空,那些天空和大地相隔不遠的地方。我頭頂的天空不是均勻的顏色,因為云的緣故,那些云太優柔寡斷,沒有固定的形狀,沒有充實的身體,而是薄薄的一片又一片——風像嬰兒的一雙手,在單薄的云層中翻攪,整個天空像用勺子攪拌的冰激凌碗。
頭頂的天空是不純的白色,極其淺的藍,摻了些灰色。我還發現天空中都是陽光的顏色,望著窗外不用很久,不看太陽只看天空。隨后我將目光移向屋內時,眼睛所到之處就是一個亮亮的窗子。天空中充滿陽光,那些陽光應當是橫沖直撞,它們沒有固定的方向,否則被照亮的只有一朵花兒、一片草地、一個公園……
我不認識天空的形狀,那不是規則的形狀,山巒就像河道規范流水的形狀般規劃了天空的邊緣,天空就像一簾從蛋糕邊緣流下的奶油;而城市樓房像一堆參差不齊的牙齒啃食著天空,連一片碎屑都不曾落下,天空的味道怎樣呢?甜的,咸的,苦的?風箏和鳥兒是天空移動的鏤刻,天空的背面定然是一片彩色的墻板,才會使那些鏤刻有不同的顏色。
不是大地和海洋河流的地方就是天空,天空柔軟到所有的小花小草都可以輕松地站在其中;天空平易近人到小螞蟻抬抬觸角就可以與它通信;天空寬廣到擁抱著海洋,也擁抱著海上飛行的燕鷗,天空吞吐的不僅僅是溫柔的雨、雪和彩虹,還有閃電和冰雹,它怒吼的聲音不僅僅是風聲,還有雷聲——像巨大的石塊從山頂滾下,這山也是天空擁抱的……
有時我覺得自己和天空很熟識了,因為我輕易地看清了它心里所想的,就是這個地球。但有時我覺得自己不認識天空,我不知道它的真實姓名(我相信它一定有一個很長很長很美麗的名字);我也不懂它的語言,也許風在窗外猛烈地敲擊窗玻璃只是想告訴我今晚的月亮很亮,我卻覺得它發怒了;天空牽掛的太多,雖然是那樣清晰地展現在我們面前,但它的心太大,我或許用盡一生光陰都無法洞察到它內心的每一個小角落;我不認識許多它寵愛的花朵、鳥兒、昆蟲。天空應該不認識我,它那樣大的眼睛可以看清這樣渺小的我的喜怒哀樂嗎?但它應該認識我,它曾經在我的生日為我寄來幾片綠色的樹葉。
我原來不知道天空的表情,以后也不會知道。我試圖將裁剪好的笑瞇瞇的眼睛、嘴巴用膠水粘在天空上,讓它一直微笑著。當我松手時那些紙片被大地收藏了,有幾次風嘗試奪走這個微笑,大地命令一只蝸牛爬過,將彎彎向上翹的嘴轉了半圈,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奇異的表情,總之風放棄了,我也放棄了。于是我至今看不見天空的表情。
思維從白天旋轉至黑夜,夜空引人遐思也催人入睡。星星就像夜空秘密的心事,白天尋不見,到夜晚才一點點顯現。
天空可以是我的鄰居,住在我家的上層。
天空的許多我都不熟悉,但當我說完這些不熟悉,卻感覺和它挺熟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