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共生”導致的征婚鬧劇

　　心理學上，所謂“共生”，指的是人對親密者的依賴。與之相對的概念是“分離”。如果構成一個關系的雙方或一方執著于共生，排斥分離，其依賴心理就必然導致占有行為，使一方或雙方失去自我，最終釀成悲劇。媽媽與幼小女兒共生是母女關系的基礎，但是媽媽與女兒還必須有心理上的分離，否則，女兒就不能真正的成熟，不能擁有獨立意識，而媽媽則不能學會理解女兒并尊重其個性。
　　母女共生或許是媽媽的無心之過，但它威脅到女兒的人格健康和未來幸福，因而有了邪惡的味道。母女共生現象很普遍，仔細觀察會發現，它就在我們身邊。第83屆奧斯卡獲獎影片《黑天鵝》講述的就是一場母女共生的人倫悲劇。2009年11月26日，上海海事大學女研究生楊元元自殺，也是母女共生造成的慘劇。如今，母女共生的魔爪正伸向青年演員干露露。
　　怪異的母女關系
　　干露露1985年出生于河南信陽，從小學習舞蹈。讀中學時，干露露到北京學習，就讀于北京舞蹈學院附中，學習中國民族舞蹈，后考取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成為一名影視演員，曾出演過多部電影和電視劇，偶爾擔綱女一號，還拍攝過奔馳汽車等上百部廣告片。干露露長得天姿國色，2005年獲得“環球愛心小姐”稱號。干露露的演藝事業剛剛起步，她還不敢以明星自居。她或許不會想到，她的媽媽雷女士一手制造的“浴室征婚門”迅速讓她成為網絡紅人。
　　2011年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節，一段“浴室征婚”的火暴視頻被網友迅速傳播。視頻的主角是正在洗澡的干露露，而拍攝者居然是其母雷女士。
　　“只要能出名，做什么低俗的事都可以！”這是人們對“浴室征婚門”的通常理解。但是人們不能理解的是，一個媽媽用如此極端的方式曝光親生女兒的隱私，究竟出于何種心理？
　　2011年3月28日，星空衛視一檔脫口秀節目邀請已成為另類名人的雷女士母女，希望給觀眾一個滿意的答案。沒想到，雷女士在節目錄制過程中繼續肆無忌憚地爆料。她說她擔心女兒的性健康，因為她知道女兒為了解決性需求而購買成人情趣用品。她還透露，女兒在不到一歲時就會模仿父母親熱的動作……她的言語實在太雷人，以至于節目主持人和在座的嘉賓一再打斷她，并說了一些難聽的話，比如質疑她是不是干露露的親媽。
　　見到媽媽受到攻擊，坐在一旁穿著短睡袍出場的干露露不高興了，威脅說如果再有人對其母不敬，她就要退出這個節目。她幾次重復這個威脅，終于激怒了媽媽。雷女士突然劈頭蓋臉地毆打女兒，一邊歇斯底里地喊叫：“你什么意思啊？”然后用最難聽的話語辱罵女兒。
　　情緒激動的干露露說：“媽媽打我是因為她愛我。”但她這樣說并未平息雷女士的怒火，當干露露靠近媽媽時，雷女士又劈頭蓋臉地打她……
　　節目主持人和嘉賓驚愕不已。原以為雷女士是出于功利目的，采取另類的方式炒作女兒，讓女兒盡快出名，但現在看來，這對母女的關系實在是怪異，她們情真意切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作秀。
　　怪異的表現必然有怪異的心理。那么，雷女士和干露露又是怎樣一對母女，她們不尋常的關系背后又隱藏著怎樣不尋常的心理呢？
　　媽媽拼命控制女兒
　　人們之所以認為雷女士的行為怪異，是因為她的行為不合邏輯，與一個母親的身份格格不入。其實，用心理學的方法，透過現象看本質，不難分析出這個怪異母親內心的矛盾與偏執。
　　心理學認為，人的言行很多時候與內心的意愿并不一致，有的時候正好相反。比如，雷女士聲稱愛女心切，干露露則不顧一切捍衛媽媽，好像她們真是母女情深。但事實大家都看到了，母女倆在攝影機前互爆粗口，大打出手。由此可以推斷，這對母女的心中都涌動著極大的憤怒甚至仇恨。
　　再比如，雷女士積極為女兒征婚，為此不惜將裸浴錄像公之于眾，她內心的真相可能是她不愿女兒離開自己，她懼怕女兒出嫁。這個推論是站得住腳的。試想，干露露很漂亮，事業發展得也不錯，找一個戀人不是難事，何苦用那么極端的方式來征婚呢？雷女士用這種另類方式征婚倒是可以導致相反的結果：再沒有人愿意追求她的女兒。事實正是如此，母女倆都證實，浴室征婚錄像只是瘋傳，沒有起到任何征婚作用。
　　由此可以看出第一個心理真相：雷女士在拼命控制女兒。
　　心理學認為，一旦父母在心理上特別依賴孩子，就會恐懼失去孩子，因而對孩子進行嚴密的控制。父母首先在家中忘記了孩子是獨立的有尊嚴的存在，而后在其他場合也忘記這一點。
　　雷女士在節目錄制現場暴打女兒，其實不是什么炒作策略，而是很明顯的失控。或許她本來深信，女兒和她是一個人，她們的想法和體驗完全一致，女兒和她一樣會重視這個節目。所以，女兒威脅主持人要退出這個節目時，就打破了她的這種幻覺。為了捍衛這種幻覺，她沖上去暴打女兒，她要用暴打這種本能而原始的方式消滅女兒獨立意志的存在。
　　情感上特別依賴孩子的父母，在控制孩子時會使出很多手段，經濟控制是最常見的一種。雷女士對女兒也使用了這一招。干露露在節目中說，自己賺的錢全交給媽媽，自己銀行卡中的余額從來不超過1000元。
　　那么，雷女士為什么要控制自己的女兒？
　　根據美國心理醫生卡瑞爾?麥克布萊德在其著作《母愛的羈絆》中表述的觀點，雷女士是一位超級自戀的媽媽，她看女兒時，看到的其實不是女兒，而是她投射到女兒身上的自我的幻影。就好像女兒自身不存在，女兒只是她的一面鏡子，她從這面鏡子中5sCgaqMwKHOIlaGuZ3ObHSV7mKj5Vgd9F+fjjQRRaj8=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身影。并且，女兒如此年輕，如此漂亮，如此性感，又在演藝事業中獲得了一定的成功，將這樣的女兒視為自己的化身，雷女士就完全可以忽視自己的形象了。
　　所以，雷女士對女兒的控制并非如她所言，“一切都是為了女兒好”，而是極端自私的自我存在的證明。當她看到女兒有自我意志的苗頭，就會不顧一切地施暴——就像我們對待鏡子那樣，如果鏡子照人歪歪扭扭，我們也會有砸碎它的沖動。
　　女兒瘋狂崇拜媽媽
　　那么，干露露為何如此依賴媽媽，愿意像一面鏡子那樣聽憑媽媽擺布呢？
　　設想干露露現在只有3歲，她的世界里只有父母兩人，強勢的媽媽掌握著家里的話語權，并且媽媽稍不如意就會歇斯底里地爆發，既會口不擇言地辱罵，也會劈頭蓋臉地暴打，作為一個小女孩，她能如何呢？恐懼讓人很不舒服。如果反抗的結果總是失敗和更深的恐懼，那么不如將它轉變成順從乃至崇拜，心中就少了很多矛盾與沖突。這是干露露崇拜媽媽的原因之一。
　　可能有人會說，干露露不是3歲孩子，而是26歲的成人。沒錯，干露露是成人，但生理成熟并不意味著心理也成熟。從她12歲到北京讀書開始，媽媽就一直陪讀，在媽媽的嚴密控制之下，她的心理會停留在幼兒時代，甚至心理年齡還不足3歲。
　　干露露崇拜媽媽的另一個原因，我分析，是對母愛的渴望。
　　心理學認為，沒有完成的愿望會成為一個詛咒，讓人一直陷于對這個愿望的渴求之中。假如有一點苗頭顯示這個渴望可以實現，那么人會對這個愿望更執著。母愛，是人類最大的渴望之一，遠遠勝于我們對物質財富以及出名的渴望。這種渴望，干露露得到了嗎？我不敢妄加猜測，但是，干露露新浪博客上的一段視頻無意中暴露了一切。
　　與干露露的一貫風格相符，這段視頻取了個性感誘人的題目：《干露露和誰睡覺》。
　　視頻一開始，雷女士愜意地躺在沙發上，干露露坐著，讓媽媽的雙腿搭在自己腿上。干露露給媽媽一個耳機，雷女士一邊聽歌一邊享受女兒的按摩，睡著了。干露露幾次輕輕地測試，確認媽媽睡熟以后，她小心翼翼地將媽媽的雙腿從自己腿上抬起，又輕輕地放到沙發上，并找來一條毯子蓋到媽媽身上。然后，她抱住媽媽，享受片刻，接著酸楚地唱起了歌，“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是塊寶，沒媽的孩子是根草”，最后哭了起來，緊緊地抱住媽媽。
　　
　　這段視頻，看似用來宣傳干露露如何孝順的，但視頻所反映的生活場面恰恰表現了她們母女關系的第二個心理真相：雷女士更像女兒，干露露更像媽媽。其實，這個心理真相在那個電視節目錄制現場就有所暴露，雷女士歇斯底里地辱罵、暴打女兒，像是一個孩子，干露露寬容忍讓，像是一個大人。
　　更重要的是，這段視頻顯示，干露露或許一直擔心失去母親。
　　得到母愛越多，越是對媽媽孝順。這是我們社會一種很常見的想當然的認識。其實，充分得到母愛的孩子，有健康的自我意志，與媽媽的關系顯得平等且自由。而要培養一個愚孝的孩子或瘋狂崇拜媽媽的孩子，只要具備三個條件就可以了：第一，讓孩子得到的母愛很少；第二，母愛隨時可能失去；第三，讓孩子知道懲罰隨時可能降臨。
　　雷女士的一系列表現，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干露露的親媽，因為她對女兒有太多的非愛行為。而干露露戲劇性地捍衛媽媽也不是表演，而是情緒激動時的本能反應。她當時的心理感受可能正好與上述三個條件吻合：第一，她渴望繼續維系并不多的母愛，有總比沒有強；第二，她擔心一不小心就失去母愛；第三，她擔心被媽媽懲罰。別忘了，她的心理年齡不是26歲，而是不足3歲，母愛，值得她去瘋狂爭取。
　　征婚意味著分離
　　雷女士和干露露的古怪行為，表明她們處于共生狀態，她們相互依戀到了病態的程度。長期以來，她們相互糾纏著生活，倒也相安無事，因為是母女，在別人眼里沒有什么不正常，她們自己也不可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直到這種共生關系面臨挑戰。這個挑戰就是干露露征婚。
　　在雷女士的意識里，女兒出嫁是遲早的事，也是喜事，但在她的潛意識里，女兒出嫁意味著母女分離，而母女分離意味著她投射在女兒身上的幻象破滅。這無異于滅頂之災，雷女士一定會奮起拯救自己，于是出現了一系列以支持女兒征婚為名，以破壞女兒征婚為實的古怪行為。浴室征婚如此，給女兒拍攝暴露的艷照如此，節目錄制現場大打出手亦如此。
　　控制女兒，雷女士還有一個原子彈級別的致命武器。
　　在星空衛視節目錄制現場，在對女兒大打出手之前，雷女士口無遮攔地大曝女兒的隱私。干露露衣著暴露地坐在旁邊，表情極其怪異，陳述事件時語無倫次，數次拿出化妝盒補妝、拿出手機發短信。種種跡象讓現場記者議論紛紛，甚至質疑她的精神狀態。其實，這并不奇怪，當別人，尤其是自己的媽媽揭自己的短時，誰都會無地自容，她的怪異行為，無非是掩飾自己的羞恥感罷了。真正古怪的是，她居然沒有制止媽媽，甚至當主持人和嘉賓批評媽媽時挺身而出維護媽媽。她對媽媽為什么如此忠誠？
　　答案是：干露露被媽媽的致命武器擊中了。這個致命武器便是性羞恥感。
　　性羞恥感是人對性的排斥情感，是面對性時所產生的本能保護自我形象的潛心理活動。比如，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坐在爸爸大腿上玩耍，被媽媽白了一眼，從此以后她不再親近爸爸。媽媽的白眼讓剛剛進入青春期的女兒羞愧不堪，羞愧自己與爸爸的親昵侵犯了媽媽的利益。她感到這是不對的，也是危險的，為了自己的安全，她馬上收斂自己的任性，離爸爸遠遠的。
　　雷女士大說特說女兒的性事，正是在喚醒女兒的性羞恥感。她的邏輯是：女兒啊，你的行為如此雷人，你的穿著如此暴露，無非是想吸引異性，你不知道羞恥嗎？你一歲時就渴望性行為，長大后還購買成人情趣用品，你不知道羞恥嗎？你想嫁人無非是想離開我，你對得起生你養你的我嗎？如果你想擺脫羞恥感，那就回到我身邊吧，永遠不要離開我。
　　干露露感覺到了性羞恥感，一如那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看懂了媽媽的白眼。為了討媽媽歡心，為了不失去母愛，她要用實際行為表示她忠于媽媽，于是她情緒激動地站出來維護媽媽的尊嚴。
　　干露露很可憐，如果她繼續跟媽媽這樣共生下去，最后她說不定真的會精神崩潰。要拯救自己，干露露必須勇敢地離開媽媽，成為一個獨立的女人。而雷女士必須對女兒放手，一方面讓女兒學會獨立，另一方面將女兒還給她未來的丈夫。更重要的是，雷女士需要去審視自己的人生，勇敢面對心理真相，重新發現人生的意義，以及屬于自己和丈夫的生活情趣。
　　【編輯：陳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