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老了
假如我老了
聲音嘶啞了,不能高聲說愛了
眸子暗淡了,不能明目傳情了
可我眉心里的那顆紅痣依舊
里面蓄積著的濃濃的愛依舊
假如我老了
眼也花了,耳也聾了,手也拙了
只要日月還在,星星還在
我的身體里就會開滿愛的光芒
假如我老了
青絲變白發了,牙齒脫落了,行動遲緩了
思維也沒有過去那么敏捷了……
即使什么都變了,我的愛不變
那將和我的壞脾氣一樣
今生難改
青草,在走向春天的路上
秋天是曠野的,空的
我比秋天更空
我兩眼空空,內心空空
一整個人,像個空空的皮囊
隨風擺動
沒有誰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
更沒有人能體味到我此時內心
那份隱忍著的傷痛
傷了,痛了,不敢大聲哭喊
只能偷偷抹眼淚
更多的時候,像個受了傷的小獸
躲在角落里,暗暗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是呀,每一陣風吹過
總要失去些什么——
一片樹葉,一粒沙塵,一片云彩
還有一些被風撕扯著的痛
是呀,秋天去了
失去了一塊綠地
不還擁有一片藍天嗎?
不還擁有光芒嗎?
是呀,沒什么大不了的事
原本盛放愛和陽光的地方
也是盛放傷痛的地方
青草在枯黃——
是走向死亡,也是新生
青草在走向春天的路上
情歸于你,我隱于市
一段好時光,隔岸相望
戈壁海子
在炎熱的夏天
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上
連一個鳥兒都不見飛的地方
你見過一個光亮的海子嗎?
當我第一眼看到這樣一個海子時
我還以為是一片晴朗的天空在高處呆累了
躺在地上休息呢
但我要說的不是它的清爽和透涼
是澄明,是清澈,是藍
那澄明是愛人的心境,無欲無求
那清澈是母親的眸子,潔凈中透著溫柔
那藍,是愛,是絲絲縷縷的牽掛
纏繞著我的行程
對我來說,出門在外
一句安慰的話,就是一個海子
擁有一個海子的戈壁是生動的
擁有無數句叮囑的我是富有的
風吹玉門
如果說瓜州是風的入口
那么玉門就是離風口最近的地方
在汽車快到達玉門鎮的地方
有一排排整齊的風車
那一個個風車方陣
儼然像一個個古國城池
誰能說出那風車幾十米長的葉輪
不像是白玉蘭的花瓣呢?
誰能說出那風車每轉一圈
不是戈壁灘開出的一次花的心跳呢?
誰能說出那些繞著風車轉上三圈的
快樂和幸福呢?
是流云。是飛鳥。還是那些
匆匆的過客?
是風,是風吹玉門
是這些高擎著大風的葉輪呀
它們沉醉在一望無際的蒼茫的旋轉中
它們鉚足了勁
和風抱成一團
開成了戈壁灘上最美的花
今夜無眠
今夜,你遠在千里之外
今夜,我將一個人背負冬夜的寒冷和凄風
今夜,我將被漸漸漫下來的夜色包裹
我會不會像一頭迷失的小獸一樣,左沖右突
魯莽地沖破黑暗的胎衣
我蒼白的嘴唇一刻不停地數著心里的羊
先是一只,兩只,三只……
后來,是一大群,像天上的白云一樣
我越數越多,越多越清晰:
有角的沒角的,大尾巴的小尾巴的
我知道,在那些羊只的后面,肯定還有一個
牧羊人,他正高揚著長長的鞭子,吆喝著
將千里之外的空寂,也一同
趕進了我的柵欄,讓我替他放牧
我渴望一聲響,來打破這凝滯了的空氣
一聲口哨也行,來驅散我眼前的羊群
最好是“咯吱”的一聲推門,走進門來的
那是風,風后面跟著的肯定是一熹天光
我會驚喜于這縷清風的造訪
我的孤獨將不會在暗夜的一角
悄然盛開,以至于枝繁葉茂
亦或我會順著那一聲響,一熹天光
找尋一條走出黑夜的通道
像草原上歡快的小溪水一樣
喘著均勻的呼吸,輝映著點點星光
赤腳奔跑過柔軟的
腹地
山堡上
走上這座山堡,回身
才能看清斜面上,草芽兒喊出的綠氣
一頭牛睡在那里
一只喜鵲在它的身上跳來跳去
而更多的牛在遠處
啃著黃草或者反芻
一抬頭就看到天了
藍的。真想敲下一塊
做我胸前的玉佩
小坐一會。微風像陪同我的一個愛人
把手指深入發絲
為我梳理,長長的頭發
陰坡里
一塊沒有化掉的雪
——一件夏日的
白襯衣
成紀遺址
風把一樹樹蘋果吹紅臉的時候
我正站在古成紀遺址上
有人從斷壁里摳出一塊塊破了的舊磚
每一次的觸摸,都像是觸動了不該觸動的琴弦
簌簌而下的塵土,余音繚繞
一只翡翠的螳螂靜臥在荒草上
長長的前臂,像是胸前抱著的兩桿長槍
你是秦時的兵還是漢時的卒
“秦時明月漢時關”啊
幾蓬如時間表盤的矢車菊開得正旺盛呢
在我的凝視中
一只盤旋的老鷹
仿佛歷史的一個休止符
不該呀,不該再撞疼它的傷口
我把從斷垣上取下的一塊殘瓦送回了原處
就讓它的老與舊
又一次籠罩在一個靜美的
黃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