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傳承\\地域詩性與網絡互動——作為個案的“新保定詩群”

　　“新保定詩群”靠著詩人們對詩歌的激情和信仰而形成，中國新聞社和《文藝報》、《中國作家網》、《詩選刊》等三十多家媒體刊物給予了熱情關注。事實上這種關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傳媒在信息時代對人類心靈的重新聚焦，“新保定詩群”成為承擔著詩歌某種復興責任的個案。當“詩群”的概念被提出，詩人們下意識的交流行為被自覺形成的詩歌圈子的規律活動所固化，此前因為小眾行為而羞于提及的詩歌活動變得正式而隆重。“詩群”的概念最初提及，就定位在該“詩群”是群落而非流派，這顯然為“詩群”的創作和發展提供了決定其特征的基礎。作為地域性詩群，保定并非第一次迎接這樣的群體，我們尚能從中聯想起40多年前形成、在1990年代以來被定名并進入文學史教材的“白洋淀詩群”。兩個群落不同的寫作者不約而同地選擇詩歌作為釋放壓力的途徑，現實對理想的沖撞在保定這個地方被以詩性的方式予以審美表達，個中原因耐人尋味。
　　劉再復先生言及，“文學正在面臨另一種壓迫，即市場極權的壓迫。整個地球正向物質利益傾斜，人類靈魂向欲望傾斜，可以說是全球性的一種精神沉淪。這種歷史狀態也可表述為：‘文明在發展，文化在萎縮’”（《思想者十八題》，中信出版社2010年12月版，第196頁）。人類的精神世界充斥著來自于文明與文化的對立，心與物游變成了精神與物質的對立，對文明的傳承則成為以犧牲文化為代價。毫無疑問，詩歌是精神世界的文化性表達，嚴格來講，詩歌是沒有地域性的，詩歌所表達的是人類對時間與空間的普遍體味，所以并不存在狹窄的體現具體地域特征的詩歌。“新保定詩群”雖被冠以一個中等城市的地名，但其創作很好地規避了那種狹隘的地域寫作的缺陷，他們意識到了詩歌的普遍性，但是又注意到了詩人而不是詩歌的地域性。在當代新詩史上起著啟蒙運動功效的“白洋淀詩群”在定名時仍然以“白洋淀”這個保定地名作為群落的命名，其意義在于以此為標志，詩人和詩歌在彼時此地進行過匯聚和升華，并引發了新詩革命。“新保定”對“白洋淀”詩群的承續來自于對其精神和所形成的詩歌文化的傳承，“新保定詩群”誕生之時正值“經濟帝國主義”對人類心靈以四面楚歌的方式進行精神封鎖，物欲橫流、心為物役，敏感的人群在燈紅酒綠的繁華中倍感孤獨，精神焦慮饑渴；而“白洋淀詩群”的成員聚集到白洋淀時則是極權政治對個體人身及思想自由給予無情鉗制的鼎盛時期，當年的文化革命使人成3PCtQCESNnqwj+GwgWWz6A==為意識形態的犧牲品，自我意識成為洪水猛獸，詩歌在那時成為反抗現實的思想武器。詩歌在燕趙文化交匯之地的保定有著這樣的開創、興盛、傳承與復興，這種對比似乎顯得有些呆板，但看過北島、林莽、根子、多多的詩及創作境遇，再看看“新保定詩群”張勁鷹、石英杰、李點、霜白等等諸位的詩歌作品，這樣的結論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毫無疑問，“新保定詩群”試圖以一種追溯前人的方式營造保定的詩歌新格局，這樣的創新首先表現在作品上，其次表現在組織形式上，此外還表現在詩歌的傳播方式上。作為一種表達方式，如何應對時代的變化并力圖使作品避免成為無根之水，詩歌的路子似乎越走越窄。漢語語境下的詩歌傳統從古風到唐詩宋詞，已經形成了古典的金科玉律；而大多數不熟悉外語的人們借助翻譯所讀到的詩歌也缺乏母語環境的意韻，所以現代漢詩一直沒有也不可能建立精確的參考坐標系。但漢詩并非沒有傳統，“應當把‘傳統’看成動詞，傳即傳接、延續，統則意味著同化與新的生成。傳統如流淌的大河，縱然有固定的秩序，但今天的水已不是昨天的水”（韓作榮：《詩歌講稿》，昆侖出版社2007年1月版，第55頁）。“新保定詩群”的詩人們在將傳統現代化的路途中以一種自由寫作者的姿態專注于詩歌創作，一方面他們扎根于土壤，將生活付與深厚的歷史與土地，勁鷹的《秋天的手掌》、《想起遠山》，石英杰的《易水的蘆花》、《荊軻》、《遮蔽》，霜白的《浮生》、《草木一秋》、《有沒有一場雪來過》，易州米的《我家太行》、《我只能用家鄉話抒情》、《春駐三月》，苑楠的《繁星春水》、《緘默的白卵石》、《今夜》、《我想著的雪》，陌上吹笛的《柳絮》、《春天的某一刻》，鴻影的《感恩小城》《生活是顛簸的破車》《氓》等對這一主題予以反復詮釋，以獨有的意像為積淀著厚重歷史的地域文化尋找新的意蘊；另一方面，他們深切明白詩的本質不是記錄，也不是描摹，而是對心靈的延展、精神的拔高和意志的錘煉。他們往往不經意間走進詩的領地，并漸漸尋找到屬于自己的語言表達方式，從生活的元素中尋找獨到的意象構建意境，給自我及讀者營造審美大廈。如何處理生活與詩的關系，或者說怎樣將生活入詩，一直是“新保定詩群”詩人們不斷實踐的問題。李點兒的《光陰》、《雷雨之夜》、《寫在四十歲》，蒲力剛的《孬種》、《碗》、《活著的理由》，索隱的《葡萄的心事》、《其實，海》、《窗外》等作品為此做著不懈的努力。渾厚的太行山、浩瀚的白洋淀、旖旎的古蓮花池、奔騰的拒馬河，這些自然和人文的恩賜與柴米油鹽、衣食住行被詩人們和諧地統一在詩作中。由是這些詩人們的作品首先在保定人中有了眾多受眾，以“新保定詩群”為主體組織的“迎春詩會”等大型詩歌行動已經成為本地最有影響的群眾文化活動之一，這似乎也反證了“詩群”的成功。
　　總結成員們共有的創作特點是對“詩群”概念的一種歪曲，詩人們的創作雖然有一個大致可以歸攏的脈絡，但是其復雜性絕對不能被以枯燥表述下的規律來體現。對“新保定詩群”的重點要著落在一個“群”字上，即它創造了一種新的文學產生與交流機制。在組織形式上，“新保定詩群”的確實現了自己的企圖：他們超越了體制之下的傳統格局，得以將絕大多數實力派詩人聚攏在這個旗幟下。他們走出了文人相輕的窠臼，互相影響，互相促進，互相激勵，共同成長。也正因為這種有機的方法，詩群的人數規模和作品規模不斷擴大，作品質量也得到了不斷提升。在這當中，“新保定詩群”尤其注意了網絡技術對詩歌傳播方式的影響。詩歌是受到市場和經濟利益影響最小的文學門類，但是在交流和傳播層面上，卻仍然直接被技術手段所干預，這主要表現在網絡與詩歌的關系上。雖然當年“白洋淀詩群”成員們步行、騎自行車甚至坐著毛驢車走村串戶進行詩歌交流似乎更能彰顯詩歌的魅力，但是時代的進步也并不影響“新保定詩群”成員們詩歌靈感的顯現和對詩歌的審美需求。由于他們多數是年輕人，熟練掌握了網絡應用技術，幾乎每個人都在相同的網絡運營商那里開通博客，成員之間互相加好友和關注，將自己的作品發到博客上供成員瀏覽和評鑒。而官方博客則匯納關于詩群及詩群成員的外界評論信息，向外界推薦重點詩人和作品，點擊率不斷攀升，這也是在信息時代詩歌自我拯救的必由之路。
　　苑楠在她的詩觀中說：“詩歌伴隨人的心靈成長的氣息，需要發現和沉淀，在一個特定的時刻，噴發。”這可以看作是“新保定詩群”創作經驗的總結。如今的“新保定詩群”依靠作品實力在國內詩壇有了一席之地，并讓保定繼“白洋淀詩群”之后再次出現在詩歌界視野。“新保定詩群”與不斷涌現的眾多的詩歌群體，是詩歌繁榮的重大信號，是文學在商業消費時代以民間和群體的形式得以新生的例證。所謂繁榮與新生，并不預示著詩歌將成為大眾的藝術，而是詩歌作為人類精神生活的后花園，將會有更多、更好的花朵來供可能并可以的人欣賞。愿“新保定詩群”與眾多的詩歌群體一道，共同以詩歌的方式撫慰我們孤寂與焦躁的靈魂。
　　2011年4月14日，保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