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身教子10

　　10年前，一個叫張長春的啞巴男人突然住進了李長明的家里，從此父母不和。為了報復這個野蠻而愚蠢的男人，李長明想盡辦法折磨他，柔弱而善良的張長春一直默默忍受著。直到有一天，李長明得了尿毒癥，張長春愿意捐出自己的一個腎，他才知道張長春原來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還得了癌癥……
　　
　　來了個陌生男人
　　
　　今年22歲的李長明出生在湖南益陽市長春鎮的一個普通農民家庭。母親吳瓊平時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從懂事的那天起，李長明知道了自己和別的小朋友不同——他沒有父親。常被別人罵成雜種的他經常和別人打架，從1993年到1995年，他先后換了3所學校，直到1996年，李莫華走進吳瓊的家，情況才有所好轉。
　　李莫華來到吳瓊家后，并不嫌棄她身邊有個累贅，反而對李長明極為疼愛，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給他買，在李莫華的呵護下，李長明開始快樂健康地成長著，家里的墻壁上到處貼滿了李長明充滿童趣的畫作。
　　然而，這美好的一切，隨著張長春的到來而煙消云散……
　　2000年3月，張長春突然在李長明家隔壁蓋起了兩間瓦房。接著流言四起，鄰居們都說，張長春是為了李長明的母親才到這里來的。更讓李長明不解的是，每次父母吵架，這個自稱叔叔的男人就會到他家里來，然后總是父親鼻青臉腫地從房間里跑出來。
　　盡管張長春非常維護母親，但李長明還是很討厭他。他覺得就是因為張長春，父母的關系才越來越糟糕，他心底總是有個聲音在喊：“李長明啊，李長明，你要知道你今天的痛苦是誰帶來的，只要有機會，你就要報復，為父親出口惡氣。！”
　　張長春的房間里臟得要命，遠遠地就能聞到臭味，胡子也從來不刮，頭發亂得像鳥窩，還是個啞巴。更讓李長明不能忍受的是，他還總時不時地想進自己的房間。他憤怒地跟張長春約法三章：第一，未經同意，不得擅自進入他的房間；第二，不喊叔叔，直呼姓名；第三，少跟媽媽說話，否則便走人。
　　一天晚上，正在洗腳的李長明看見張長春湊過來看電視，就趁勢把盆子踢翻了，母親皺著眉頭說：“怎么這么不小心呢？”說著，正要起身，張長春連忙朝她擺擺手，拿起拖把拖起地來。開始以為是兒子不小心，但接連幾天，只要張長春一過來，臉盆就會準時翻倒。吳瓊這才意識到，兒子是故意找茬刁難張長春。
　　端午節那天，大家圍在一起吃粽子，李長明突然捂著喉嚨喊疼，張長春連忙過來瞧，趁張長春低頭的剎那，他將滿嘴的食物噴在了張長春的臉上。張長春很驚愕，但也只是慢慢地用手擦掉，轉身出了屋子。
　　從這以后，李長明見張長春軟弱可欺，就經常故意氣她，變著法兒地與他對抗。有時候，李長明放學后不想寫作業，就看電視，張長春總是打手語要他看書。李長明就說：“要我看書很容易，除非你給我當馬騎。” 張長春就乖乖地跪下來，李長明跨上去，邊指揮邊得意地大笑。母親實在看不下去了，嚴厲地對李長明說：“你不能這么做，他可是你叔叔。我也知道很多人都討厭他，但他并不是個無用之人，你以后就會知道，你叔叔足以做你人生的楷模。”李長明跑開，不理母親。在李長明幼年的記憶里，覺得有張長春這樣一個叔叔，簡直是個奇恥大辱。
　　
　　 啞巴也想人財兩收
　　
　　 李長明家門前有三口魚塘。從2010年3月起，張長春就經常站在旁邊，傻傻地看著。時間長了，就又有了流言，因為寡婦楊愛英家就在魚塘對面，鄰居們都說他最近和楊愛英走得很近，經常見到他去楊愛英家幫忙，甚至還有人繪聲繪色地描述：“有一天深夜，看見張長春溜進了楊愛英的家，再沒出來。”
　　不管在外面如何忙，張長春總會在7點的時候，準時回家吃晚飯。有一天，學校放假，李長明提前回來，走到張長春的房外，忽然聽到有人說話，一個低沉的聲音說：“姐，這些年辛苦你了，為了孩子，你付出太多。我想清楚了，我不能再影響你了，我怕孩子誤會我和你之間不干凈，我必須保證你的清白。等你有時間，就幫我去做媒吧。”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弟弟，你才是最苦的，為了這個秘密，你忍了10年了。”先前的那個聲音說：“我還是那句話，這個秘密，一定不能說出去。”
　　 李長明頓時傻住了，那個說話的女人正是他的母親，難道另一個是張長春？可張長春明明是個啞巴啊，難道是裝的，可為什么要裝呢？后來，李長明知道了張長春確實是母親的弟弟，年少時認為他是破壞家庭和睦的，現在懷疑終于煙消云散了，可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2010年5月2日，吳瓊主動去找楊愛英，女方沒意見，一切看張長春的。那天晚上，張長春把全家人召集起來，打手語說：“我想把這個魚塘包下來，養魚，讓人來垂釣。”父親李莫華在一旁不屑地說：“包下來有什么用，你沒看以前的承包者都虧本了嗎？這個破地方，還能有人來釣魚？”母親嘆了口氣說：“弟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張長春開始忙碌起來了，繳納了兩年的承包費3000塊錢，那是他一輩子的積蓄。修整完魚塘后張長春就去買魚苗，但因為路途遠，魚運回來后很多都翻白了，李長明連忙幫他把魚苗倒進池塘，期待它們都能活過來。可第二天清早，一大早出去的張長春背回的是滿滿一簍死魚，李長明剛想安慰他，張長春卻先咧開嘴笑了，他從房間里摸出一張紙，然后寫上“混水摸魚”四個字，李長明驚訝地說：“莫不是你也想這樣創業？”吳瓊笑著說：“你叔叔和我仔細分析了，我們這兒離市區不遠，旁邊還是高校區，市場潛力很大。我看可以一試。”
　　張長春讓李長明去他就讀的湖南城市學院做廣告，李長明有點不情愿，但在父母的勸說下，李長明還是和學校取得了聯系，畢業前的學生聚會，就選擇在李長明村的農家樂舉行，學生們在水里嬉戲的表情，被張長春拍了下來，然后郵寄到了市電視臺，接著記者來采訪了，電視臺報道了，張長春一下子成了小鎮的創業名人。
　　一撥又一撥的人，開始跳進張長春的魚塘里。張長春搬一條凳子，坐在塘邊，咧著嘴笑了。
　　
　　骨肉謊言說破后，叫聲“爸爸”淚滿流
　　
　　有了事業，張長春的婚事自然提上了日程。李長明看到張長春開始有了變化，他開始變得愛干凈了，房間里的衣服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和楊愛英正式見面的那天，張長春起得很早。他把胡子刮了又刮，然后站在鏡子前不肯離身。午飯時，母親對張長春說：“我盼了10多年，終于盼到你能苦盡甘來了。我是由衷的高興，也祝福你們能白頭偕老。”張長春紅著臉，低著頭不說話。
　　7月，李長明暑假去廣州打工。等開學回來時，張長春來車站接他，一路上對他噓寒問暖，但李長明看得出來，他心里藏著不快。
　　回到家，李長明悄悄地問母親，母親板著臉不說話。父親說：“楊愛英和你叔叔吹了。我現在才曉得你叔叔有多么好，為了你母親，當年他拒絕了和別人的婚事，而如今為了你，他再次拒絕了和別人的婚事。你叔叔愿意娶楊愛英，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他要承擔你所有的學費，而且他走后，所有的財產都過繼到你名下，楊愛英自然不同意。但看得出來，你叔還是蠻喜歡楊愛英的……”
　　李長明慢慢地走到正坐在池塘邊發呆的張長春身邊，張長春笑著沖他點點頭，李長明看見他的胡須又長了，他拿剃須刀給他刮，突然張長春抓住李長明的手，打著手語：“明兒，答應我，好好讀書，好嗎？”李長明用力地點頭，流下淚來。
　　2010年國慶節，趁著放假，李長明拿著叔叔的照片悄悄跑到當地公安機關調查，戶籍資料顯示，叔叔的真名叫吳鐵橋，長春鎮人，妻子叫劉霞，生有一子，后送了人。李長明整個人都傻了，一種強烈的直覺涌上大腦，難道叔叔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回到學校后不久，李長明感覺頭疼、血壓高，到醫院檢查，是尿毒癥前期。必須進行換腎手術，手術費要近20萬元。可是以家里的現狀，根本拿不出這筆錢。李長明住院的那幾天，張長春天天都在池塘旁傻傻地看著，最后他決定把魚塘低價賣了。
　　湊足了醫療費后，手術的最佳腎源只是張長春一個人。手術日期定在了2011年4月15日，可是手術前兩個小時，李長明突然拒絕接受手術，這可嚇壞了吳瓊，權衡良久，她只得告訴李莫華和李長明那個藏了10年的秘密。
　　原來，李長明正是吳鐵橋的親生兒子，20年前，吳鐵橋的妻子病逝，感到生活絕望的吳鐵橋便將兒子送給了姐姐，自己只身前往深圳打工。10年后，思念兒子心切，吳鐵橋又回來了，當得知姐姐沒有生育能力后，吳鐵橋并沒有將兒子要回，他和姐姐約定，一起保守這個秘密，而他也改名張長春，為了怕自己一不小心說出秘密，他一裝啞巴就是整整10年。
　　手術如期進行，半個月后，李長明已經能下床走動，他本來想去看看張長春，卻從醫生那里聽來一個噩耗，原來，張長春已經是肝癌晚期，本來身體就很虛弱，這次捐腎后一直都在高危病房，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2011年5月1日，張長春最終搶救無效，去世了，按照遺愿葬在魚塘的旁邊。村里人說：“這塊魚塘是張長春的，人走了，魂還在這里。”
　　李長明跪在墓碑前，大聲喊：“爸，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努力學習和工作的，如果有來生，我還愿意做你的兒子！”可這一聲“爸爸”，張長春再也聽不到了。
　　（責編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