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江的“電信黑洞”

　　作為中國通信史上30年來唯一被中紀委定性為個人嚴重違紀的副部級官員，張春江的落馬，撕開了“壟斷”色彩濃厚的電信行業的隱秘一角。
　　
　　今年5月，中移動數據部原總經理馬力、中移動旗下卓望集團CEO葉兵等人的落馬，讓人們的視線再一次轉向了2009年中移動原黨組書記、副總經理張春江的落馬。2009年12月26日，中紀委證實，張春江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2010年1月8日，中移動發布公告稱，公司董事會已罷免張春江副董事長兼執行董事之職。
　　據報道，1994年至2009年，張春江在擔任遼寧省郵電管理局副局長、中國網絡通信集團公司總經理、中國移動通信集團公司副總經理期間，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在承攬業務、追要欠款等事項上謀取利益，先后多次收受北京依鏑電訊技術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宋世存、北京陽光加信廣告公司董事長楊蕊寧及其丈夫張銳給予的款物共計折合人民幣746萬余元。今年7月22日，河北省滄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認定張春江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電信大佬”的多重性格
　　
　　 有不少業內人士都表示，在電信領域，張春江的資歷深厚。自1982年從北京郵電學院畢業后，他從未停止在電信領域的努力與奮斗，1999年就成為信產部副部長。2003年，中國電信產業重組，他又成為由小網通、吉通合并而成的新網通一把手。在任期間，他力推網通整合上市。2008年，在電信產業再次重組過程中，張春江調任中移動黨組書記、副總經理。
　　而在近幾年，外界也普遍猜測，張春江不久后將接任即將退休的王建宙，成為中移動一把手。然而話音剛落，張春江就“落馬”了。
　　1999年，41歲的張春江被提升為信息產業部副部長、黨組成員，成為信息產業部成立以來最年輕的副部長。他經歷了兩次具有標志性意義的電信改革。一次是2001年國務院批復的《電信體制改革方案》，而這份方案的主導者之一就是張春江。隨后中國電信集團公司、網通集團公司相繼掛牌。另一次是在2008年，為順應3G發展，中國網通與中國聯通的G網合并成新聯通集團。
　　在第一次電信改革中，張春江執掌網通并開始了他的從商之路。在這次改革中，原中國電信一分為二，將其資源劃分為南、北兩個部分。中國網絡通信有限公司、吉通通信有限責任公司重組為中國網絡通信集團公司，負責北方部分。作為網通的一把手，張春江以其改革的魄力、鐵腕的手段開始了整合北方網通之路。
　　2004年11月16日，中國網通正式在美國紐約證券交易所掛牌交易，第二天又在香港聯交所掛牌。張春江為網通海外IPO（首次公開募股）畫上了成功的句號，同時，也為自己參與的這次改革畫上句號。
　　2008年，張春江的仕途開始走下坡路。就在這一年，第四次中國電信行業大重組開始。在這次改革中，三大電信運營商高層人事發生了變動。同時，張春江由中國網通履新中國移動。
　　然而，張春江離開網通后，他在網通任職時期的賬目黑洞也被曝光。一位電信專家說，如同中國其他行業一樣，國企改革過程中往往會產生灰色地帶。中國電信行業30年來的高速發展，創造了不少尋租空間。據悉，聯通接手網通以后，發現網通存在巨大的虛報業績行為，虧空或高達200億元。對此，有業內人士分析，張春江虛報網通業績，是為了在聯通重組網通后能出任聯通一把手。但沒想到他的如意算盤落空，出任了中國移動二把手。
　　另據網通人士稱，張春江在網通內部并不受歡迎。早在整合電信北方九省一市、小網通和吉通時，因崗位重合，張春江裁掉了很多職位。2004年網通上市時，張春江又砍掉很多邊緣公司，樹敵甚多。
　　作為一名“電信大佬”，張春江的身上體現著多重性格。一位郵電系統的官員透露，落馬前，張春江是一位年輕有為、一帆風順的政府官員，也是中國電信行業的元老級代表和風云人物。其部下更是稱他為《中國電信管理條例》的“發動機”。但是，該官員卻稱，有些下屬對于張春江的作風感到不滿。據悉，這主要是因他官腔重，情婦多，性格粗魯。
　　對于張春江的個人特色，有評論稱：“張春江作為一名國企高管、在電信業呼風喚雨的人物，有著其突出的一面。作風強硬、能力優秀、激進的改革做派、有著良好的大局觀等優點的張春江希望有所建樹，但由于位高權重、自身的缺點、金錢的誘惑，牽扯到多方面的利益使其只能無所作為。而蠻橫的性格、官味太重也讓部分下屬對其不滿。”張春江的符號性色彩，也許與中國電信業一家獨大的壟斷色彩一脈相承。
　　
　　“關系網，寬天下”
　　
　　張春江當初能平步青云，仕途順暢，有一個人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引薦”作用，他就是宋世存。宋世存與張春江一同畢業于北京郵電大學信息工程專業，是同班同學，兩人交情甚篤。
　　據悉，宋世存在擔任郵電部副部長吳基傳的首任秘書時，幫助時任大連市郵電局下屬電信中心局局長的張春江與到大連考察的吳基傳見面。張春江在老同學的幫助下，以突出的業務能力獲得了吳基傳的賞識并成功上位，從此官運亨通。
　　張春江平步青云，先后被提拔為遼寧省郵電管理局副局長、郵電部移動通信局局長、電信總局副局長，1998年3月任信息產業部電信管理局局長，次年即成為信產部副部長。在任信產部副部長時，張春江與其女下屬王暉保持不正當關系。王暉之后便與在財政部工作的丈夫離婚。正式成為張春江情婦的王暉在張春江主政網通之后，先被安排到網通的財務部門，后又成為財務共享中心副總。
　　當時在大連郵電局工作的張春江還認識另外一個重要人物張銳。張銳比張春江小4歲，亦為張春江好友。張銳早期從校辦工廠起步，后下海創辦通訊公司，主要推銷小交換機。依托電信行業發家后，張銳的業務范圍涉入電信業設備采購、廣告招標、電信增值服務等，迅速積累財富，近年來頻頻以“當代藝術品收藏家”身份高調亮相各種活動。
　　張春江到北京任職后，張銳在生活上沒少幫助張春江，因此兩人關系密切，“這些年，張春江一直在電信行業當領導，我也經常讓他出席我生意上的飯局，雖然什么事也不說，但張的身份對我幫助不少。”張銳稱。
　　2004年，中國網通對公司形象創意及相關廣告代理進行招標。張銳妻子楊蕊寧擔任董事長的陽光加信公司參與了競標。為了確保中標，陽光加信公司將準備好的幾條廣告語告訴張春江，其中便有“中國網，寬天下”。在總裁辦公會上，評標小組演示了兩家公司的廣告創意，張春江表態“中國網，寬天下”的廣告創意不錯。
　　參與該會的人說：“因張春江是總經理，對選擇哪個公司有決定權，其他人沒有提出異議。”隨后，網通與陽光加信公司簽訂了廣告代理合同。這個廣告，讓陽光加信公司在3年時間內，從網通公司獲取了2.5億元的廣告費。
　　
　　友情交易一連串“下水”
　　
　　在張春江平步青云的道路上，宋世存和張銳也一同伴隨在其左右，三人可謂是“共同富裕”。有網友笑稱：“三人如此親密的‘友誼’，這當中要是沒有貓膩，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這是份純潔的友情。”
　　宋世存的官運遠比張春江結束得快，早在1991年，宋世存涉嫌泄露國家秘密罪被查，后獲刑4年。有了前科的宋世存出獄后開始下海經商。
　　據了解，張春江與宋世存的官商勾結也從此開始。在張春江看來，宋世存作為曾經幫助自己的“貴人”，又是同學，如今下海經商，自己理所當然要有所“回報”，拉他一把。出于對老同學的“回報”，1994年張春江給宋世存的首個買賣就讓宋世存賺了100多萬元。隨后的幾年里，張春江又幫老同學促成了好幾筆生意，以及幫助老同學向中國小靈通品牌UT斯達康“討債”。
　　但是，張春江心機也非常重，他開始算計如何再找機會從宋身上弄點錢回來。2003年開始，張春江先后以兒子學費、情婦做手術、母親看病等事情“點撥”宋世存，從中收取金錢“回報”。還以讓宋世存先墊付為由，接受宋世存為其購買的兩幢相鄰別墅。
　　而另一位“好朋友”張銳，同樣受到張春江的不少“照顧”。為了向張春江表示“感謝”，張銳先后以為張春江妻子姬蓉購買豐田佳美轎車、折抵房租的名義給其送錢，更以“借款”的名義送給張春江250萬元。
　　2008年4月，張春江與妻子姬蓉離婚，后來他以前妻姬蓉和情人王暉的名義，購買了3套總價值2000多萬元的房產。而據報道稱，他所購買這3套房產的款項，皆與宋世存的賬戶有關。
　　這一切的平靜直到2009年年底畫上了句號。當年12月2日，宋世存已被河北滄縣有關部門帶走調查，當天，辦案人員查封了宋的住所并進行了搜查，張春江與宋世存的“借款”單據、銀行賬戶匯款記錄、別墅房款交納憑證等重要證據浮出水面。12月11日，張春江主動向中紀委提交了一份書面材料，提及了其有可能涉嫌違紀、違規的問題，并表示隨時接受組織調查。12月25日，張春江被中紀委雙規。
　　綜觀張春江的腐敗歷程，罪魁禍首就是他與幾個朋友之間結成的所謂裙帶關系，維系這種關系的就是權和錢。張出事以后，其“裙帶”也都逃不了干系。不僅僅是宋世存，張銳也被“協助調查”。作為張春江的“特定關系人”，張銳有可能涉及電信腐敗洗錢。而王暉也在宋世存案發后，被帶走調查。
　　張春江落馬，某種程度上象征著中國電信業一個時代的終結。不論是對中國網通，還是對中國移動來說，張春江時代早已成為過去。然而，中移動和中國電信業的將來，是否會是一片潔凈的藍天？ 摘自《中華工商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