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挪威諾貝爾委員會10月7日宣布,將2011年諾貝爾和平獎授予三位女性,她們分別是利比里亞總統埃倫·約翰遜-瑟利夫、利比里亞“和平運動”領導人萊伊曼·古博薇以及也門記者兼婦女權益活動家塔瓦庫·卡曼。這三位女性的貢獻是:完全投身于創建人類和平事業,致力于維護女性安全和權益的非暴力斗爭。總計相當于一百五十萬美元的獎金將由三人平均分享。三位女士共享和平獎,這在諾貝爾獎歷史上尚屬首次。
瑟利夫——“非洲鐵娘子”
瑟利夫為利比里亞現任總統,也是非洲歷史上第一位民選女總統,她以獨特的人格魅力贏得了人們的尊重,享有“非洲鐵娘子”的美譽。
瑟利夫1938年10月出生于利比里亞的一個小康之家。她的父親是位從業律師,母親也具有大學學歷。在這個文盲約占總人口百分之七十五的國度里,女人識字的尚且不多,但相對富裕的家境卻使瑟利夫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高中畢業后,瑟利夫赴美留學,先后就讀于科羅拉多大學和哈佛大學,并在哈佛大學獲得了公共管理學碩士學位。隨后,瑟利夫回國效力,很快便在男性占統治地位的利比里亞政壇嶄露頭角,三十三歲時就擔任了內閣財政部長。然而,瑟利夫的從政之路卻充滿坎坷,她數度面臨人生的絕境,經受了生與死的考驗。
1980年4月,上士塞繆爾·卡尼翁·多伊發動軍事政變,利政府十三名內閣部長被綁在木樁上,遭到槍殺。身為幸免于難的四位部長之一,瑟利夫僥幸逃生,并流亡到肯尼亞。1985年,她曾一度回國,并參加議員競選,但由于在大選中抨擊當時的多伊政府,她被捕入獄,以“肆意煽動”的罪名被判處十年監禁。在社會各界的強大壓力下,她在被關押幾個月后釋放出獄,但仍受到跟蹤和監視,導致她不得不再次選擇流亡國外。1997年,瑟利夫回到了祖國,可是漂泊的生涯并未結束。瑟利夫在大選中與前總統查爾斯·泰勒競爭,最終選舉失利的她被指控犯有叛國罪,無奈之下她只得第三次踏上流亡之路。
跌宕起伏的從政歷程及漫長的流亡生活并沒有讓瑟利夫喪失斗志,反而使她在國內人氣大漲。在國外,瑟利夫又在經濟領域大顯身手。起初她在美國花旗銀行駐外分支機構從事金融工作,擔任設在肯尼亞內羅畢的花旗銀行副總裁,幾年后又出任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非洲地區主任,后來還以經濟師身份在世界銀行工作。豐富的經歷讓瑟利夫積累了深厚的國際資源,也為她打響了國際知名度。后來,在國際社會的干預和援助下,直到2003年利比里亞內戰才逐漸平息。瑟利夫回到國內,出任利比里亞“團結黨”領導人,同時擔任利比里亞全國過渡政府“政府改革委員會”主席。2005年,這位三度流亡國外,但始終心系祖國的非凡女性,終于迎來了自己政治生命的春天。
2005年10月,利比里亞總統大選再度拉開大幕,這是該國在結束了十幾年內戰后舉行的首次真正意義上的民主選舉。這次選舉不僅利比里亞人極為重視,國際社會也給予了充分的關注,數百名國際監督員密切監視著這次選舉。經過兩輪選舉投票,作為利比里亞“團結黨”主席的瑟利夫最終戰勝代表“民主變革大會黨”參選的著名足球明星喬治·維阿,當選為利比里亞新總統。她當年提出的競選口號是“消除腐敗、謀求發展”。這位女權主義擁護者還到處奔走呼號:“女同胞們,你們做好書寫歷史的準備了嗎?我認為在利比里亞,現在是時候讓女性展現能力了。”她在演講中稱,她將終結腐敗和暴力等黑暗行為,并打破長久以來的男性統治,并呼吁所有非洲婦女幫助她們自己的國家。
世界各國的許多媒體都在“第一時間”對利比里亞大選進行了報道。瑟利夫的當選改寫了非洲歷史。作為女性成功地在總統大選中勝出,意味著非洲大陸出現了第一位通過民選上臺的女性國家元首。她不僅改變了男性統治非洲政壇的格局,也提醒人們思考——也許女性是一劑良藥,在鏟除非洲普遍滋長的腐敗、穩定政局方面更有成效。英國廣播公司報道稱,瑟利夫取得的勝利對于利比里亞來說具有重要的象征意義,這一天對于非洲婦女來說也意義非凡,因為這將為婦女打開更多的大門,讓她們能夠以比現在更有效的姿態在社會各階層參與競爭。還有媒體評價說,全世界的人都希望這個接受美國哈佛大學熏陶的非洲女強人能夠不負眾望,成為照亮非洲的“一個燈塔”。
問鼎總統寶座之后,瑟利夫所面臨的是嚴峻的挑戰,因為她所接手的這個非洲最古老的共和國是其前任泰勒留下的一個山河破碎、百業凋零的“爛攤子” ——一個有數百萬人口、曾飽受貧困和戰亂驚嚇的國家,很多外國人將其形容為“非洲最黑暗的角落”。瑟利夫于2006年1月正式宣誓就職后,在帶領利比里亞人進行國家重建、穩定利比里亞和平局勢方面作了努力。憑借其聲望,她成功地使國際社會免去了利比里亞所負的五十億美元外債;在改善教育衛生狀況及維護女性權利等方面也有一定進展。“自從2006年就職以來,瑟利夫為維護利比里亞和平、促進其經濟和社會的發展以及提升女性的社會地位做出了貢獻。”諾貝爾委員會這樣評價她。
不過,對于瑟利夫的獲獎,也有不同的聲音。很多利比里亞民眾不以為然,反對派更是嗤之以鼻。有媒體評論稱,瑟利夫六年前的當選是非洲變革中最具特色的一幕,與南非的曼德拉一樣,作為非洲首位民選女總統的瑟利夫是非洲政治的一個活標簽。然而,這位如今已年逾古稀的女總統,處于尷尬的名望“剪刀差”:在國外,她被塑造成一頭“非洲獅”,明星效應還在不斷擴大;但在國內,她的名望卻遠不如其當選之前。不少民眾認為她執政以來,打擊貪污不力,國家面貌沒有多大改觀,現在的利比里亞與過去一樣,仍是深陷極度貧困。人們還對她不愿追究內戰期間的戰爭罪行,以及在角逐連任問題上食言甚為反感。瑟利夫定于2011年10月再次參選總統,爭取連任。
古博薇——“和平斗士”
有“和平斗士”之稱的古博薇是一位利比里亞和平主義活動家,她與該國現任總統瑟利夫同獲殊榮。一個國家,同時有兩人獲獎,這也是諾貝爾和平獎歷史上罕見的。
地處非洲西部的利比里亞,是19世紀上半葉時由美國獲得自由的黑奴回到故土建立的國家,也是非洲第一個建立共和國的國家。“利比里亞”這個名稱的原意為“自由之地”, 然而這個只有十一萬多平方千米國土和三百多萬人口的國家卻長期深陷戰爭泥潭。1989年年底,泰勒領導的“全國愛國陣線”(簡稱“愛陣”)與多伊政府軍打響了內戰。之后,“愛陣”內部分裂,形成了與政府軍三方混戰的局面。1990年,多伊政府被推翻,但內戰并未停止。直至1997年,在聯合國的監督下,泰勒才通過大選上臺。然而,形勢并沒有明顯好轉,各派武裝仍然交火不斷,尤其是1998年之后,由利比里亞政府軍前參謀長查爾斯·朱魯領導的“利比里亞人和解與民主聯合”(利民聯)一直與政府軍對抗,企圖推翻泰勒政府。隨著“利民聯”的逐漸強大,反叛部隊與政府軍之間的戰爭更趨殘酷。戰爭使得這個風光秀麗的西非沿海國家生靈涂炭,百姓流離失所,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古博薇正是以在2002年至2003年初組織了一場終結第二次利比里亞戰爭(1999年~2003年)的和平活動而知名。
古博薇1972年出生于利比里亞中部地區,十七歲那年遷至利比里亞首都蒙羅維亞。當時,古博薇高中剛畢業,而第一次利比里亞內戰(1989年~1996年)已經爆發,古博薇原本打算繼續深造學醫,但戰爭卻毀了她的求學夢。
在戰爭中古博薇成為一名精神創傷顧問,與泰勒部隊里的未成年士兵一起工作,所看到的現象令她震驚:強奸在戰爭中被視為玩樂,小孩被拐走當兵、訓練成殺人機器(軍閥出身的泰勒曾因為雇傭娃娃兵而惡名遠揚。這些被雇傭且處于毒品控制下的娃娃兵常常身著戲裝,頭戴金色假發,以心狠手辣而著稱)。古博薇每天目睹殺戮與流血,她漸漸萌生了為自己的同胞做一點兒有益工作的想法。
后來,古博薇一度出國留學,在美國弗吉尼亞州東方門諾派大學取得文學碩士學位,回國后,結婚生子,成為六個子女的母親。從1999年起,利比里亞的內戰戰火愈演愈烈。連綿不斷的戰爭經歷使得古博薇認識到,在這個女性人口占國家總人口一半以上的國度,“做母親的女性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改善這個社會”。于是,她開始行動起來,希望用自己的方式,結束利比里亞無止境的戰亂。
2002年,古博薇組建了“利比里亞婦女和平運動”,旨在彌合種族和宗教差異,讓女性聯手發揮作用,推動男性放棄暴力和戰爭。該運動的參與者包括該國的基督徒和穆斯林婦女,她們人數上百,身穿象征渴望和平的白色衣裳,每天坐在當權者泰勒必經的路邊進行和平祈禱和非暴力抗議活動。無論是暴雨還是晴天,她們冒著隆隆炮聲,唱著歌,一起向上帝祈禱。和平運動的影響逐漸擴大,越來越多的人們公開聲援她們。古博薇說:“我們無法容忍施加在我們的孩子身上的暴行。今天我們站在這里,因為我們知道明天我們的孩子們會問‘媽媽,在這場危機里你們在干什么?’”
在古博薇的領導下,婦女們與總統泰勒舉行過會談,向總統表達了她們的主張,“在過去因為我們的沉默,我們遭到了殺害、強奸、虐待、傳染病、家庭分裂等一系列問題,戰爭教給婦女未來我們要敢于拒絕戰爭,我們不會容忍對和平的破壞行為”,并促使他參加在加納舉行的和平談判。接著古博薇還領導了一個婦女代表團到加納以繼續推進停戰進程。她們在加納總統府外面舉行沉默示威,最后促成陷入僵局的談判達成和平協議,使利比里亞第二次內戰于2003年結束,并使該國出現了十多年來的第一次通過民主選舉方式產生的新政府。正是在這次大選中,產生了瑟利夫這位非洲歷史上第一位民選女總統。
古博薇有句名言:“是普通的利比里亞人讓國家重生和獲得和平。”諾貝爾委員會這樣評價她的貢獻:“跨越種族和宗教界限,為推動結束利比里亞漫長戰爭和確保女性參與選舉,萊伊曼·古博薇動員和組織婦女進行和平運動。她提高了西非女性在戰爭期間和戰爭后的影響力。”有評論認為,諾貝爾和平獎頒給古博薇,堪稱眾望所歸。與該國女總統相比,她的獲獎更令利比里亞人驕傲。
卡曼——記者兼
婦女權益活動家
現年三十二歲的塔瓦庫·卡曼是也門著名記者,兼婦女權益活動家。她是首位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阿拉伯女性,也是歷屆和平獎最年輕的得主。
位于阿拉伯半島西南端的也門有三千多年文字記載歷史,是阿拉伯世界古代文明的搖籃之一,卻又是現代全球最不發達的地區之一。從2011年1月中下旬開始,包括首都薩那在內的也門各大城市陸續爆發大規模抗議示威活動,要求已持續掌權三十多年的總統薩利赫下臺。聲勢浩大的反政府示威、殘酷血腥的武力鎮壓使得這個在世界版圖上很不起眼的小國成為世界矚目的焦點,也讓卡曼這個有三個孩子的媽媽記者一夜“成名”。
卡曼生于1979年2月,她的家住在也門南部城市塔伊茲,父親是也門政治家,曾經在薩利赫政府內擔任司法部長。
也門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盛行的保守社會。在也門,婦女的社會地位一直很低。許多女孩子七八歲便被迫嫁人,百分之六十七的女性為文盲,貧困、營養不良的女性數量驚人。一旦發生糧食短缺危機,婦女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而且該國女性參政率很低,盡管也門有女性議員,內閣中也有兩位女部長,不過自2006年以來,也門一直在全球性別差距指數排名中墊底。
作為婦女權益活動家,從事記者職業的卡曼在多年前就開始投身為爭取女性平等權利而努力的事業。她創建的非政府組織踴躍挑戰傳統習俗,抵制兒童婚姻、為女孩子掃盲、鼓勵她們在家庭中伸張自己的權利。在卡曼與其他女性人權活動家的幫助下,也門社會出現了可喜的變化,越來越多的婦女參加掃盲課程,有的回家后甚至向丈夫和兄弟要求獲得受教育、繼承財產和參與政治的權利。
除了奔走呼號和付諸實踐,卡曼還率先帶頭挑戰束縛婦女的舊習俗。2004年,卡曼決定不再佩戴伊斯蘭面紗,并呼吁其她女性效仿。2010年接受《也門郵報》采訪時卡曼認為,“對于一名要工作的公開活動家來說,戴面紗十分不方便”,而且,面紗“僅僅是傳統習俗而已,并非伊斯蘭教義”。她的勇敢之舉也為其招致了威脅,不斷遭到恐嚇,但卡曼并未因此而退縮。
卡曼于2005年創建了“無枷鎖女記者”組織并任主席,以促進也門的人權進步,“尤其是爭取自由表達和民主權利”。
2007年,卡曼的名氣開始上升。她每星期二都要和自己的團體一起在首都薩那的政府所在地自由廣場上進行示威抗議。此外,卡曼還為整個也門社會發出呼吁,要求解決失業和腐敗等民怨。
2011年初,席卷北非馬格里布平原和中東的“阿拉伯之春”,給予卡曼這位致力于爭取人權的女士更多的人氣。持續一個月的突尼斯民眾抗議浪潮導致前總統本·阿里棄權出逃,間接催化了埃及民眾對革命的迫切要求和勇氣。在此激勵下,埃及全國各地掀起了大規模的反政府示威,并最終迫使穆巴拉克于2月11日辭去總統職務。但與上述兩國的民主人士相比,卡曼更是一位“先行者”, 因為她向已持續掌權三十多年的也門總統薩利赫施壓使其下臺的斗爭在突尼斯革命以前就開始了。
自2011年1月以來,也門政局動蕩,總統薩利赫與反對派的沖突至今沒有平息。在此期間,卡曼一直在也門組織學生集會和示威游行,抗議總統薩利赫的統治。1月23日,卡曼曾被當局抓捕,官方給出的理由是她組織非法集會、煽動暴亂及擾亂社會治安,但批評者認為這是政府對她呼吁總統下臺的報復。24日,也門政府同意卡曼保釋回家,但強調仍將對其“罪行”展開進一步調查。1月29日,卡曼又領導了另一場名叫“憤怒日”的抗議活動。同年2月,卡曼在接受《時代》周刊采訪時表示,“我們的目標就是利用向突尼斯革命學習而來的吶喊來改變政權,這個吶喊就是‘人民想要政權顛覆’”。3月17日,她在一次示威中再次被捕。
據報道,因為從事反腐敗、爭取人權和自由的抗議示威活動,卡曼已先后七次被當局拘捕。卡曼一直堅持用和平方法進行社會改革,她所領導的這些抗議活動被半島電視臺制作成“People and Power”(人民和權力)系列中的一集紀錄片,她所進行的斗爭已經在阿拉伯世界產生了多米諾骨牌效應。
作為也門婦女積極形象的代表,卡曼曾在西方媒體上頻頻亮相。2011年3月,卡曼獲得了“勇敢女性國際獎”。她強調,“我們長期遭到排斥,目前是到了自己站起來的時候了。這是唯一為社會做些努力的方式,從而讓也門的潛力充分發揮出來” 。“在最艱難的情況下……卡曼在為也門婦女爭取權利、為實現也門的民主與和平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挪威諾貝爾委員會這樣評價她。
在獲悉自己得獎后,卡曼對美國媒體說:“得到這個獎,我非常非常高興,我把這項榮譽頒給也門的革命青年和也門人民。”
卡曼的獲獎,賦予了與瑟利夫和古博薇不一樣的意義。利比亞戰火、埃及抗議者被軍車碾死、敘利亞軍方炮轟反對派,“阿拉伯之春”染上了血腥味。卡曼的獲獎,重申了非暴力的價值,也算是對西方鼓動阿拉伯人造反后面對血腥場面的一種反省與救贖。
挪威諾貝爾委員會表示,這三位女性之所以獲獎,是因為她們“為女性的人身安全和女性全面參與和平建設的權利堅持非暴力斗爭……只有女性獲得與男性同等的機會來影響社會各層面的發展,我們的世界才能實現民主和持久的和平”。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也向獲獎者表示由衷的祝賀。潘基文說,這是一個令人高興的消息,實至名歸;這證明了婦女所具有的領導力量,并強調了婦女在推進和平與安全、發展和人權方面的關鍵作用。潘基文還特別就此發表聲明指出,諾貝爾委員會做出將和平獎授予這三位婦女的決定表明,婦女在促進和平事業中的作用不可忽視,她們正在經濟、政治、決策方面發揮領導力。潘基文強調,根除沖突中的性暴力、女性充分參與和平和民主建設不是一個選項而是一種必須,它對創建全人類的美好未來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責任編輯/呂 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