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子三味

不變之變

韓非子的社會思想可以概括為變化，他認為永恒不變的是變化。

韓非子在《五蠹》中主張“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世異則事異”，如果時代變了，事情變了，還照搬古代那一套，就會像那個守株待兔的宋國人一樣，拘泥于已有經驗，干出蠢事，讓人恥笑。

我們要注意韓非子“變”的前提是要根據實際情況，否則會貽笑大方：把新褲子毀掉，變成舊褲子、爛褲子，這是只相信舊有印象；或者把“舉燭”解讀為“尚賢”，這是只憑主觀臆斷；或者寧可相信尺碼，也不相信自己的腳，這是固守已有經驗。韓非子用形象鮮明的寓言故事，深刻而生動揭示了要應時而變。

這種“變化”理論后來被王安石運用，進行改革，提出“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觀點。尤其“祖宗不足法”一句，深得韓非子“變化”理論精髓。韓非子之所以有這種思想，是因為他代表新興地主階級，想從奴隸主貴族階級那里獲得應有利益。只有變化，新的事物才能戰勝舊的事物。

冷看人生

對人生的看法，韓非子是冷峻的，而儒道墨是熱烈的：儒家以天下為己任；道家揭露社會不公，外冷內熱；墨家兼愛非攻，為天下蒼生奔波勞碌。而法家集大成者韓非子出身王室，這讓他從小就形成了一種用統治者的冷酷眼光來打量一切的習慣性思維。

他對人性丑陋一面的揭示是很深刻的。樂羊為了巴結君王，若無其事地猛吃兒子的肉，多么可怕，多么殘忍；衛國人把出嫁女兒當成了謀取更多財物的工具，多么無知。在他看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是儒家講的“仁義”和“禮讓”，而是“利害”和“算計”。

這樣的思想也有其積極意義：人既要有求“仁”得“義”的儒家理想，也要像韓非子那樣直面殘酷的生活現實。儒法兩家的思想雖對立，但實質是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善與惡，理想與現實。

韓非子只看到硬幣的一面，這跟他的思維方法有關系，他認為矛盾對立的雙方不可調和。如大家都知道那個著名的“自相矛盾”的故事。

帝王之術

孔孟老莊墨心中都裝著人民，謀人民之術，而韓非子是謀帝王之術。在他的思想中，我們看不到一點兒民性。他的話語對象始終是“君王”。

韓非子提出他的政治理論：專制，即需要“故有口不以私言，有目不以私視，而上盡制之”的專制；需要“權勢不可以借人”的獨裁。“法”“術”“勢”結合才能算是政治。在韓非子這里，政治完全成了權術。這樣的理論，很對大獨裁者秦王嬴政的胃口。在韓非子思想的指導下，在韓非子的同學李斯的輔佐下，秦王統一六國。秦始皇和李斯以及秦王朝的繼任者繼續貫徹韓非子的政治理論，集權獨裁，馭人以嚴，法網密布，嚴刑繁多。但秦朝很快就滅亡了。這是為什么呢？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在《論六家要旨》中總結得好：“法家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絕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專制和獨裁雖一時管用，倘若長期運用，必將國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