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大事

剛知道要著手報道“區區大事”這樣一個多媒體新聞專題時，內心是頗有些茫然為難的。觀塘區、深水埗區、荃灣區、元朗區、灣仔區……香港十八個行政分區，我跟哪個都不太熟，到底怎么去挖掘這些區域里面的故事呢?

查找了許多報紙和資料之后，先鎖定了油尖旺區的輪渡停駛，覺得運行了百年的紅磡至港島的天星小輪即將停駛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吧，可以從港人集體回憶的懷舊溫情角度去挖掘，可惜編委會上卻被否決——理由是交通工具的發展更替是正常規律，這樣的事件缺乏矛盾沖突。

禍不單行，我們全組四個人的題目都被否定，意味著選題又要全部推倒重來。報紙消息已經基本窮盡，我又難以從本地的社區街坊中尋找新聞線索，只好開始搜尋海量的區議會文件，期待能夠挖出什么猛料。

“深水埗區從零九年至今，足浴店已急增至超過100間，四分之一會提供色情服務。”深水埗區議會最近的一個會議記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香港的法律是明令禁娼的，但“色情足浴”居然可以如此集中大規模出現，似乎可以做成一單好新聞。跟同組的編輯交流過之后，她們也十分認同，最后果然被編委會通過——但是過題只是挑戰的開始。

因為采訪調查這樣的敏感題材畢竟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更需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我們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跑了兩三次深水埗，拍下許多足浴招牌的街景，又做了些街訪。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一位做正經足浴生意的按摩師跟我們聊了挺久的天，她告訴我們“色情足浴”是確有其事，并且影響到了她的生意，還教我們怎樣從店面裝修外觀和按摩師的裝束來區分“正足”與“邪足”；但也有驚魂時刻：我們上樓去拍一些“邪足”的門面時發現有閉路電視正監控我們，途經一家很大的足浴店想要拍照時，大塊頭的保安走出來氣勢洶洶地瞪著我們，我們心跳加速，趕緊加快步伐溜過街角。

接下來我們約區議員和立法會醫院做訪問，更深入地了解色情足浴的現狀和規管。深水埗區議員鄭泳舜對我們說：“近幾年來，我們在街上發現越來越多掛著個大腳板LED燈招牌的足浴店。我們開始覺得奇怪，足浴店是不是很好生意呢?是不是真的很多人足浴呢?而且為什么足浴店要開到凌晨兩三點呢?”于是，鄭與同事實地視察，發現區內色情足浴店提供不法服務的情況嚴重，部分色情足浴店的招牌更會有歡迎男女賓、色情免問等字眼，務求魚目混珠。

鄭泳舜認為短期內打擊這些色情足浴店的方法，是警方可以加強巡查，“如果你整天都被警方查牌，當然就不會這么明目張膽。”至于長期措施，他建議政府設立發牌制度，保障正規足浴店。但立法會議員李慧瓊卻對發牌制度有所保留。她說，業界憂慮一旦足浴店需要領牌，會使營業成本上升，導致不少小望足浴店倒閉，造成大量員工失業。

外圍訪問也做好之后，就只剩最關鍵的一步了——我們怎么證明這些足浴店里確實提供了色情服務呢?同組的幾個編輯記者都是女生，總不好扮成嫖客上門吧。于是我們笑嘻嘻地請求執行總編輯代勞，他拗不過我們只好答應下來，但又借口說自己的外形氣質與之不符而只答應打電話扮演。

“喂，是xxx足浴店嗎?”

“是啊。”

“多少錢一個鐘頭啊?”

“200塊。”

“小姐靚不靚啊?”

“好靚的啊!”

“身材正不正啊?”

“呵呵，好正呢!”

“那個……要不要加錢啊?”

“當然要啊……你早點過來啊，等你喔!”

聽到這里我們早就捂住嘴不讓大笑漏出聲來了，虧得總編輯還能正經地完成這次對話。這段電話錄音也就成為了我們這段多媒體新聞里獨一無二的亮點。

做完這期對我來說很有難度的“區區大事”，當然不是沒有收獲的——發現新聞的樂趣在于不再以被動接受和習以為常的態度去面對生活中種種本可以斑斕多姿的發生，只要走出門去放眼看看，也許可以發現新聞就在身邊。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