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
這次信貸危機引發溫州模式突然再次被關注。但一如以前,還是從負面的角度來關注。
至少在我看來,溫州模式是非常成功的。溫州產生了巨大的中小企業群體,創造了無數優秀商品的品牌,溫州商人和生意走向了全世界,而且溫州商人的抗風險能力極強。這么多年來,宏觀經濟一有風吹草動,各級政府和傳媒都喜歡到溫州抓典型、找問題。但是,每次調整一過,溫州又迅速發展起來。抗風險能力已經成為溫州重要的競爭力。
而我至今仍然感到疑惑的是,為什么溫州在全球各地可以獲得成功卻在中國經常是負面的典型? 溫州模式給全國中小企業最豐富的創業和成長經驗,為什么總是在低潮時期被批評被打擊? 溫州在政府眼里到底是好模式還是壞模式?
這其中,不得不談的就是民間金融。
一直以來,民間金融都處于長期被忽視被打壓的地位,但現在我們需要從更高的層面來討論民間金融。金融不過是一門生意,沒有什么神秘的地方。浙江中小企業能成為全球奇跡,溫州民間金融功不可沒。但由于政府對這門已經存在幾百年上千年的生意進行封殺,生生把一門正經生意變成了非法。八十年代清理民間融資時數量在二十多億,政府打擊了二十年,結果現在到了幾千億,甚至上萬億。打擊這么多年卻越打越大,邏輯上證明它是好東西。
有關民間金融擾亂金融秩序和放高利貸的詬病,我認為應當由當事人來判斷。以我二十多年的金融從業經驗來看,真正擾亂中國金融秩序的是中國的國有金融機構——利率是根據政策不是市場規定的,從老百姓收集的社會資金本來都是公共資源,卻都投向了政府項目,造成了十幾萬億不良資產。四大銀行本來已經技術上破產了,但可以通過剝離不良資產,注入外匯儲備和包裝上市來華麗轉身,變成優秀銀行。過去幾年,中國的中小企業一直虧損嚴重,而中國的銀行業卻更賺錢。當一個金融機構口口聲聲為客戶服務卻始終旱澇保收的時候,這可能才是真正的高利貸。
我四年前曾與中央銀行一起專門考察過溫州地下錢莊。我認為,溫州才是真正金融家的土壤,市場定價,市場選擇行長,市場淘汰機構。可惜,沒有給環境讓他們合法公開經營,從而發展成為真正的銀行。這次危機,有人說溫州可能得到六百億的注資。我相信根本不需要這么多,只要允許按國有銀行一樣剝離不良資產,同業互注資金,給上市的機會,這些民間金融機構將是非常健康的。
我們應當客觀評價民間金融。三十年前的改革需要一批有視野能擔當的精英們高層設計,依靠改革政策推動基層的變化。現在,市場經濟已經發展起來了,應該自下而上低發動,市場智慧遠比政府智慧更重要。溫州問題只能依靠市場智慧,而不是政府救濟。民間金融不能始終停留在做生意的階段,要學習做公司,有長期經營戰略,公司治理和財務透明度。
溫州目前需要一個良好的輿論和政策環境,無論學者、傳媒,還是主流金融業,都不應妖魔化溫州。中央更應提出具體措施,而不是空洞的口號和政策,也可以建立重組基金來支持重組公司。中央可以給四大銀行注資幫助重組,民間企業沒有這個條件,但可以在地方政府層面上建立一些重組基金。公司有了頭寸問題,只要不是破產就應該機會重組,而不是逼迫它破產清算。通過強制執法來清算這些有問題的公司,實際上是再次剝奪。另外,中央可以斟酌一下,能不能允許建立中小企業銀行,例如給溫州一個實驗的機會,允許它建立十個小銀行與大銀行競爭試試。
溫州不需要被救,溫州可以自己渡過困難,而且,如果溫州能有機會依靠市場的力量來戰勝危機,給全國中小企業一個模式,那就不是全國救溫州,而是溫州救中國了。(本文根據作者在全國第十二屆擔保年會上演講的部分觀點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