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生如曇花逝如煙

數年來，一群又一群的志愿者，用大地和體制都包不住的熱情之火，撲向了一個又一個需要志愿者、需要公益奉獻的地區和焦點事件中。其中，卻有一些人，購買了一趟永遠無法返航的、永遠無法返程的單程票。

血汗公益，就這樣在他們的血汗和生命中，由概念走向清晰，清晰得讓人那么心痛。公益事業這個偉大的事業發展至今，人們不得不直視公益人群的安全、保障和持續問題。

毋庸諱言，愛心公益事業，尤其是個人參與的志愿公益活動，因為無法得到相應的安全等保障，正在成為高危的行業。

也許以下數字，出自特別的事件，但當志愿者付出生命和血汗代價后，其事后的尷尬卻也在日益降溫著志愿者如火的熱情。

據不完全統計，在玉樹地震中，救援志愿者有7人死亡：

4月17日，四川邛崍志愿者楊代宏，開車運送礦泉水前往玉樹，途中發生車禍身亡。

4月23日，青海興華醫院張建華在完成8天醫療救援后，在返回途中遭遇車禍死亡。

6月11日，民間公益組織“平行公益”張亞莉和隊友陳濤遭遇車禍，張亞莉身亡。

9月18日，香港樂施會人員在前往玉樹途中遭遇車禍，志愿者牟逸超遇難，隊友張鴻受和羅松昂江受輕傷。

10月27日，香港義工曾敏杰一行5人前往玉樹發生車禍，曾敏杰、楊浩和藏族志愿者布桑死亡，另有兩人重傷。

在死傷背后，隱藏著公益人士、政府部門與現行體制的諸多尷尬——

有人說他們死于壓力；

有人說他們死于“無知”；

有人說他們死于無“名”；

無論如何，他們生命逝去了，而且為了公益。

有一種聲音說，一些志愿者，是前往扶助的當地政府的“麻煩制造者”——他們的出現，總是讓當地尷尬，因為這讓世人知道了“他們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而事實上，全民公益時代的成千上萬的公益者和志愿者，恰恰是不與政府接觸的民間人士。“公益人士要求政府幫助是比較奇怪的事情。”南都公益基金會副理事長徐永光曾說，“因為公益人士不是跟政府對接的，而是和公益組織對接的。一個正規的公益組織去聯系政府尋求幫助，就會顯得比較正式、有地位，政府也會比較重視。”

其實，這就直指了血汗公益之所以有血有汗的軟肋，我們缺乏正規的公益組織和政府的合法認可。

令人遺憾的是，中國“正規”的公益組織不多。深圳當代社會觀察研究所所長劉開明博士說，民間公益組織估計目前在全國已有上百萬個，它們是公民自愿發起、為公益目的設立、獨立運作的民間組織。目前90%的民間慈善公益組織沒有注冊或是進行工商注冊。

志愿者安全知識普及不到位

2010年7月21日，武漢大學女生趙小亭第二次進入高原山區擔當支教志愿者。7月21日在貴州貴定縣支教途中被滾落的山石擊中遇難。

趙小亭父母得知要去貴州“接女兒回家”的消息時，這一切突然得讓他們覺得似乎不是真的。

趙小亭周年祭剛過十幾天，父親趙松高對《中國財富》說，“明明好好的女兒，在你那里上學，活動也是學校搞的，結果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最后拿出4000元就算了事，這對女兒、對我們來說都太不公平。”

“支教的志愿者安全知識普及不到位，志愿者雖然大多已年滿十八周歲，但社會經驗還很不足，對外面這些危險沒有足夠的認識，對此的防范也是空白的，學校最起碼應該對潛在危險有所提醒，而事實上他們并沒有告訴學生什么。”

盡管學校以小亭年滿十八周歲，可以為自己行為負責，并咬定學校對這次意外沒有責任，以學校資金緊張等理由推脫賠償問題。但趙松高依然放棄了通過法律手段討一個說法，“女兒人都已經沒了，再較真下去，女兒也不會回來了。” 趙松高說，“我們個人的力量對抗不了團體的”。

盡管失去了女兒，盡管對于某些問題仍然心存不滿，但趙松高依然熱心公益。為了紀念趙小亭犧牲一周年，如皋市將今年的7月21日至8月21日定為“小亭志愿服務月”，并組織了小亭志愿服務隊，到一些社會福利院、車站等地方開展義務服務，趙松高也加入到了這個隊伍中來。

為什么她不可以是烈士？

2010年6月11日，在去玉樹實地發放募集物資返回途中，華夏公益聯合會志愿者張亞莉經過青藏公路不凍泉（可可西里保護站）時發生車禍不幸遇難，與她同行的三個志愿者受傷。

張亞莉的丈夫張中祥對社會和政府對待公益中的悲劇事件處理表示遺憾。“在對待民間公益人的意外傷害問題上，體制的做法‘令人遺憾’，同樣是為國家、為人民服務而犧牲，為什么公益人就不能獲得國家的認可，只是因為是做生意的小老板價值就有了差別？一個為搶救落水者犧牲的人可以獲得政府的烈士稱號，為什么她不可以？”

張中祥為張亞莉鳴不平，他覺得政府不應該在這種事情上冷漠地不了了之，這不僅僅是一個稱號或者經濟補償問題，而是對犧牲的公益人的人生價值的認可。

張中祥說：公益本身就要比平常人付出更多，在公益行動中付出生命的人更是如此。只有政府更多地去肯定和認可，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從事公益，大家才會更加肯定做公益是有意義的。

他認為，在國家重視不夠和公益組織缺少專業化、規范化的背景下，志愿者的自我安全防護是很重要的。很多志愿者僅憑自己的一腔熱情去服務，這樣是不可以的。尤其是邊遠山區的志愿者，一定要結團出行，互相照應，切忌零散，而且一定要選擇有經驗的人帶隊。

張中祥并沒有因為抱怨而不去支持公益事業。他們的一雙兒女也深受父母影響，他們小的時候媽媽會帶他們一起去做公益，現在兩個孩子都在學校里參加了公益活動。

來自華夏公益聯合會的消息令人寬慰，為紀念張亞莉犧牲一周年，2011年5月華夏公益聯合會在西寧成功建立以她名字命名的5個圖書室。

華夏公益組織服務中心的楊壹零部長說，華夏公益聯合會經常組織一些緊急救援經驗交流會，并成立了官方語音平臺，各地公益組織都可以在這上面進行在線培訓和交流，實現資源共享。張亞莉犧牲之后華夏還成立了“關愛公益人”計劃，為志愿者購買保險，并在通信設備上設計新型的定位軟件從而實時監控救援現場，這些都是為了給志愿者提供更細致周到的安全保障。

去年，華夏的志愿者為張亞莉捐款6萬元，楊部長說，在國家沒有相關補償的背景下，我們只能從自己做起，腳踏實地地為志愿者提供最大限度的支持。

樂施會：給志愿者戴上“安全帽”

越來越多具有合法身份的公益組織，正在用制度和行動憐惜著這個社會的公益之心。樂施會蘭州辦郭經理告訴記者，樂施會有緊急救援或者發放物資時聘用臨時志愿者時，除了為志愿者購買意外保險外，出差之前還會做一些項目介紹和具體防護知識。

在安全保障方面，樂施會有一些專門的安全規定，比如，在車輛管理方面，下鄉出差會在當地租用合格的車輛。樂施會還為專職的員工購買常年的人身保險，雖然臨時志愿者只有補貼沒有工資，出差也會為其在服務期間購買意外保險。

對于志愿者面臨的風險，郭經理認為主要是安全意識不夠，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公益組織的安全意識，另一個是志愿者的安全意識。

樂施會蘭州項目辦公室會不定期對外組織一些志愿者培訓，內容主要是緊急救援的流程、要點、規則等等注意事項。

在志愿者的傷亡賠償問題上，她認為政府和組織應該共同承擔志愿者意外傷害的賠付，然而目前公益行業對志愿者保障方面比較模糊，也是相對空白的，現有法律在這方面還沒有明確規定。

郭經理認為，如果有大量獲得政府認證的公益組織的話，志愿者就可以在這些相對規范化的組織內獲得比較專業的安全防護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