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耀:財富的向善之道

現代慈善的建設，最基本的辦法就是開通善道，讓財富之水通過各類不同的渠道進入行善之列。

最近有個朋友對我說，他聽了太多對于財富的負面評價，對于“財富再分配”的說法開始感到別扭，并且建議在公益慈善領域使用“財富向善”的說法。

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在社會政策領域可以使用的詞匯不一定適合公益慈善領域，有的甚至容易產生誤解。中國歷史上有過太多以暴力為手段對財富進行再分配的做法。“再分配”，有一種運用公共權力強迫行善的感覺，好像要進行剝奪。所以，倡導慈善，適宜的說法應該是“財富向善”，只有讓捐贈者感到有尊嚴，才能促成各方共贏。

一種說法往往表達一種理念，為什么要倡導財富向善？ 根本原因是因為財富自身無所謂善與惡，關鍵是如何對財富進行引導。財富如水，人之所需，可善可惡。財富向善，可以使社會實現良性發展，尤其是能夠使財富自身進入良性循環。而財富向惡，則完全可能導致社會劣質化，最終則使財富自身陷入惡性循環。

一個和諧社會的建設必然要伴隨著財富向善的過程，貧富關系的和諧主要依賴于財富向善的社會結構。在中國社會貧富差距日益加大的社會趨勢下，引導財富向善絕不僅是為了解決貧困人口的困難，同時也是為了富裕人口自身的長遠利益即富過三代、四代甚至于八代、十代。“窮人日子不好過，富人日子過不好”，這種樸素的道理，有著豐富的內涵。

如何開啟財富向善的歷史性進程？

在財富量偏小的社會，引導財富向善主要依賴財富所有者的道德自覺。在工業革命之后，隨著財富的巨量增長，引導財富向善就需要建立現代型的公益慈善制度。在中國的年國民總收入超過40萬億元從而使中國在世界上的財富量位列第二以后，現代慈善制度建設就成為開啟財富向善的基本措施。

現代慈善的建設，最基本的辦法就是開通善道，讓財富之水通過各類不同的渠道進入行善之列。綜觀現代慈善發展歷程，基本善道有四：

其一為現代組織之器道。傳統慈善為個人行為，現代慈善則為組織慈善。組織為承接善心之容器。如美國有10萬來個基金會，美國每天要產生10個以上的基金會，絕大多數為家族基金會，主要鼓勵個人行善，捐獻幾千、幾萬美元建立一個基金會，在國外是正常的事情。正是有了眾多的基金會，并且也方便建立基金會，所以國外不可能感受到不方便捐贈。

其二為現代稅收減免之財道。財富向善，要有利益的激勵。現代慈善通常建立減免稅收的制度以刺激人們捐贈。企業捐贈減免一定的稅收，個人捐贈減免更高的所得稅比例。基金會的投資增值，也同樣免稅。免稅的辦法，容易產生一種沾了一些稅收便宜的感覺，實際上是捐贈者向社會付出了更大的貢獻，是多贏的體制安排。

其三為現代專業服務之業道。現代慈善需要專業人員來從事，慈善已經成為一種職業，美國的慈善從業人員達到一千萬以上。發達的專業人員隊伍從事多種多樣的社會服務項目，是一種普遍的趨勢。為什么一定需要大量的專業人員？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現代慈善捐贈額較大，已經有能力支持養老、助殘甚至支持研究、發明等公益事業，越出了簡單的發錢救助的項目邊界，所以必須由專業化的工作人員和服務人員來設計項目、參與項目、實施項目。

其四為現代慈善理念的心道。現代慈善的理念既繼承優良的傳統，同時更有一些與傳統有別的理念來支撐，其中，寬容的心態是相當重要的。除惡務盡，斬草除根的理念，與現代慈善是不太融合的。階級斗爭，剝奪財富，也與現代慈善格格不入。化敵為友，以善促善，和諧共生，是現代慈善的重要品格。

需要說明的是，善促財富，興辦社會企業，目前正在成為一種新的世界潮流。本來，在傳統慈善中，捐贈與經商和投資不能有聯系。但是，在財富量激增的格局中，新的財富形式出現，股票、有價證券等日益發展，巨額股票捐贈的現象日益發展。如何管理這些善款？投資、辦企業等，就成了現代慈善事業的通行保值增值方式。

回到再分配的問題上，美國的遺產稅稅率高過50%，是不是再分配？其實不然，因為富豪有選擇權，可以交高額的遺產稅得到繼承權，也可以捐贈并得到使用權、管理權，主要取決于富豪的態度，結果都不是零和博弈，都屬于善意壓力而不是簡單粗暴的強制。這樣的文化理念和制度設計，是發展慈善事業所需要特別注意的。看來，開啟財富向善的歷史性進程，的確需要一個民族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