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戀危險

周黎明

著名影評人，《好萊塢啟示錄》《莎樂美的七層紗》 作者

河北省三河市法院11月26日公布，歌手紅豆因猥褻兒童案判處有期徒刑四年。紅豆這次共猥褻9名兒童，媒體未公布這些兒童年齡，這回也沒人描述他如何結識及猥褻這9人，但9年前那次犯案，媒體說他在演出途中跑到火車站，強行把未成年人帶回旅館進行性侵犯，并拍裸照，然后給點錢打發走。

莎士比亞的經典愛情劇中，朱麗葉的年齡是14歲，羅密歐大概比她大一歲的樣子。歐美一些國家，涉及性行為的合法年齡被設在16歲或者18歲。假設羅密歐和朱麗葉沒有雙雙殉情，而是幸福地戀愛下去，那么，等到羅密歐滿16歲而朱麗葉卻尚未滿16歲，那段時間情郎羅密歐便犯下了孌童的罪。（劇本透露，他們首次陽臺會便上床，若繼續戀愛，估計不會停止性愛。）

不要覺得這樣的假設很荒唐。美國中學生普遍活躍，但如果發生性行為的雙方剛好處于法定年齡的兩邊，大的那個理論上就是犯法的。這兩年3G手機流行，美國中學生頻頻互傳自己裸照，也惹出法律糾紛。有一個說法，如果每一個跟尚未16周歲同學發生肉體關系的同學都被法辦，美國中學的教室會一下空出很多。

當然，一般人印象中的孌童犯，都是一些糟老頭，至少是中年猥瑣男。調查卻顯示，美國學校里猥褻學生者的平均年齡是28歲。考慮到西方人因體格、飲食等關系普遍早熟，15-16歲學生往往具有成年的身體（心智未必成熟），因此有相當一部分猥褻案件其實發生在年齡相差不大的人之間。美國最著名的師生戀發生在時年34歲的女教師瑪麗·凱·樂圖諾和時年13歲的男生維利·法勞之間，女教師被判7年，但因已懷上法勞的孩子，服刑半年便獲保釋；保釋期間，因又跟小男友廝磨，再次被捕。一直等到男友21歲兩人正式結婚，共同寫了一本書，名叫《唯一的罪就是愛》。

美國對孌童的定義尤其嚴格，不僅合法年齡定得比我國高，而且犯罪形式特別多，很多在中國習以為常的行為，到美國絕對是要受懲罰的。比如中國人比較在意女童保護，但男童裸露生殖器被普遍視為純潔可愛的象征，不少電影、照片里都有男童撒尿的形象。在中國農村或街頭看到小男孩穿著開襠褲，鄰居或朋友會拿他小雞雞開玩笑，甚至摸一把，或拍一下屁股。沒人覺得這是性侵犯，若真是性侵犯，估計也不會當著眾人來做了。

這方面美國暴露出它的清教傳統，即便跟性不沾邊的事，它都會做這樣的解讀。假設你給兒童拍照，沒有一絲暴露，但兒童手中拿著一根香蕉，說不定這就成為拍攝者的罪證。像《殺手萊昂》那樣的影片，只有法國人才敢拍，因為片中男女的年齡顯然隔了一輩，而娜塔莉·波特曼參與拍攝時還不足13周歲。如果說《萊昂》中戀情僅是支線，那么1962年的《花落鶯啼春》則非常細膩地描寫了成熟男和懵懂少女之間的情感，顯然超出友誼，但并沒有露骨的肌膚相親。最終，男主角死于社會的子彈，女角悲痛欲絕。我猜MJ沒看過該片，否則他必定感動得涕流滿面。他承認跟那些男童在床上玩耍，但沒有性的內容。外人聽了定覺極其荒謬，但MJ的心理年齡很可能停留在十幾歲。孌童者有一類，叫做fixated，他心理沒長大，找兒童玩未必會是性游戲。

一些古老文化中有孌童的傳統，如古希臘，而我國某些地方也有類似的習俗。對于那個環境里成長的人及其做法，用美國法律的眼光看就如同“文革”時代的中國人看老美的社交接吻和擁抱，都屬于大逆不道。《洛麗塔》的偉大，在于超越了法國電影中少女愛上中年男子的套路（或稱中年影人的意淫），而精細刻畫了兩人之間的斗智。12歲的洛麗塔似有似無的挑逗，繼父杭柏特的垂涎三尺和狼狽不堪，都不符合道德，但十分真實。真實生活中，施害和受害未必涇渭分明，你說MJ“勾引”的男童不知道他的“惡習”，為什么還要進他“寢宮”玩樂？而最后都以巨額封口費私了解官司。

必須注明，我不是為紅豆找托詞，強迫對任何年齡都是犯法的。相反我覺得中國把兒童年齡定在14歲是保守而妥當的，若定在18歲，真不好說誰勾引誰。

老美許多東西值得我們學習，但他們在某些議題上搜捕女巫的做法，搞得人人自危，連父親都不敢抱女兒，實在不值他國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