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忽略市中心櫥窗內基本不穿衣的女郎,你會發現房子常常就在人行道邊的阿姆斯特丹居民們,也從不習慣拉窗簾。
繞開火車站附近的市中心,沿著約丹區平行的一道道自17世紀至今容貌未改的運河散步,留意到在變幻莫測的天氣之下,水城有著比紅燈區更讓人沉迷的多重色系。運河至今依舊支撐著一個歐洲老城生長的來龍去脈。坐在博物館園區對面的音樂廳內,感覺一切都有根可循。
本應是炎夏卻不斷有冷風吹自北海,運河橋頭傳來街頭藝人的薩克斯管樂聲,是悲戚悠長的東歐民謠小調。一旁人來人往但兀自冷清的咖啡館,以“大門”樂隊命名。這是一座旅游熱門城市內的頹廢、低調一抹。
乍看騎自行車的人比中國還要多,路面上有點雜亂,單車常與行人搶道,而電車上的移動電視還在一個勁鼓吹騎自行車的裨益:“好玩”、“有個性”、“一塊兒騎車心連心”。幸好還能隨時拐入一道道運河側的小街里,避世。
走入位于“王子運河”沿岸、“安妮·弗蘭克之家”附近的設計商店里,很快你就會忘了砸到頭頂上的粗大雨粒,而融化在對復古概念與瘋狂創意的會心笑意中,接著對阿姆斯特丹的好感就冉冉而起。而其實,在紅燈區內也散落著好些受荷蘭政府鼓勵而開的個體設計商店。隨便掠過一片通常以古典美女配現代用語的冰箱貼,或者隨手拿起一個以舊上海廣告美女配英文俏皮字眼的鐵盒子,頓覺得雙手都在顛覆思維。
這里是倫勃朗和凡高的地盤,當然沒法忽視博物館區的華麗。雖然避不過經濟危機的打擊,荷蘭政府今年初要裁掉2億歐元的藝術資金,但荷蘭人對藝術的重視程度至今仍然居歐洲前列。單與法國比,每年荷蘭拿出捍衛藝術發展的資金就已多得多。所以你會看見就算是正在大修的博物館,外墻也用風華正茂的碩大字體提醒游人:“里面還開,還開”。
凡高博物館,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都會免費向公眾舉辦凡高及其作品講座。每個周末孩子們可以在館內玩“尋寶”游戲,也可以開生日會??删退闶侵苤腥我庖蝗?,博物館的門前的人龍永遠只能在一旁燈箱Vincent憂郁的眼神下緩慢至極地移動。
既然幾時都那么擁擠,還不如選最特別的一天進館:每個周五,博物館一直開到晚上10點。從傍晚開始,會有影片放映,現場音樂以及DJ打碟。整個中央大廳變身為有沙發有啤酒的動態文藝場。這是阿姆斯特丹的博物館中獨一無二的舉措。
趕上了一個下雨的周五黃昏,沿著運河邊步行了一小時,褲腳沾了一路的雨水泥路抵達。坐到了館內羅丹的一座雕像旁,累得有點奇幻。溫暖寬敞,耳邊有纖細敏感的和聲。這樣一個空間陌生而親切,沉郁而遠。大幅與小幅的畫作,凡高的麥田、群鴉、糾結的葵花,還有少見一點的雪地,一起包圍著木地板與藍地毯。十幾組年輕的獨立音樂人,捧著吉他,或敲鋼琴,用英文或荷蘭語,用憂傷或者神經質的旋律和歌詞,在黃色或藍色的背景燈下,寫與唱給Vincent。這與一壁之隔內亮著白熾燈的商店,何止是感性與理性的區別。
博物館商店內除了紀念品,還提供大量有關凡高與19世紀藝術的書籍與海報。而且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新書上架。6月的新書是704頁的93幅凡高畫作,里面全部是凡高在安特衛普和巴黎時期的鮮見創作,這段時間,凡高從寫實派向印象主義過渡。據說商店的收入全部用做擴大博物館藏品數量。
6月,漫長的夏季露天演出季開始在Vondel公園登臺。這里離凡高博物館和音樂廳等文化場所幾步之遙,但站到臨時搭起的露天舞臺上的音樂與演出,則與鄰居們的寧靜高雅相視會心:全是與陽光與汗水混合的味道。與舞臺相對的是在陸上的木棧道,以及三層簡單的開放木樓,過路人覺得音樂有趣,就停下來買杯本地鮮釀的“喜力”上樓去,或捧著西瓜啃,雙腳擱上欄桿吹風聊天。樓下,三歲大的小女孩兒聽見蹦跳跳的節奏便會像上了發條那樣手舞足蹈。夏天就該這么過。
6月還有另一個演出季:節目樣式堪比愛丁堡國際藝術節的“荷蘭節”。不過那幾日遇上了阿姆斯特丹公交系統的聯合罷工日。歐洲人面對經濟危機所進行的力所能及的表達,市民與游客都已見怪不怪?!昂商m節”不得已要在官網上特別提醒“此日無電車巴士運營,請繞道運河”。
雖然氣溫不穩,歐洲的平均日照已達15個小時了。去阿姆斯特丹音樂廳趕8點半開場的音樂會,進場時還迎著夕曬。散場后憑門票慢慢在音樂廳大堂里喝上一杯,出門時天色依然直愣愣的亮著。這兒不是一個文藝氣氛統一的城市,剛灌入了肝腸的浩蕩《德意志安魂曲》,在繁忙電車來去之間,很快就消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