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樂土

編者按：本篇從人們對花園的感官體驗這一角度出發，描述了從古至今的花園在人們生活中的意義以及人們對花園所傾注的美好情感。此外，文后有特別精選的花園設計以供欣賞。

從古至今，相比于室內的一桌一椅，花園總是能勾起人們更大的興趣與喜愛。它不僅僅是人們從封閉的居室中走向外部空間中的過渡，更重要的是——它是最接近人們生活的自然。在原始社會初期，人們依賴自然而活，對于自然界的事物，恐懼與敬畏的心情遠遠強過愉悅。隨著文明的發展才慢慢領略自然之美，并從中尋找樂趣。據史料記載，4000多年前，古代埃及和美索不達米亞的統治者為了滿足娛樂和享受的需要，便修建了世界上最早的花園。而傳說中建于公元前6世紀的新巴比倫的“空中花園”更是為后世的人們津津樂道，還被譽為“世界八大奇跡之一”，盡管這真的只是個謎一樣的存在。

在中國，用“園林”一詞來表達花園的概念似乎更恰當。中國最早出現的園林為皇家園林，如《史記》中提到了商紂王的“鹿臺”、“沙丘”，《詩經》也出現了周文王宮苑中的靈臺、靈沼、靈囿。秦漢時期，以自然山水為主題的早期皇家苑囿形成，如上林苑，規模龐大，功能也多偏于狩獵和采樵，游玩與休憩功能尚處次要地位。此外，宮廷中也出現了人工造園的跡象，如未央宮。爾后，私家園林也開始發展起來，當然，能擁有私家園林的一般都是貴族官僚和富商大賈等等，不可避免因為斗富心理而造園的現象。不過，文人士大夫階層對于私家園林的發展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魏晉南北朝時，文人雅士們都厭煩戰爭，大部分時間都在玄談玩世，寄情山水，追求自然隱逸的理想生活，私家園林就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場所。宴會、讀書、會友基本上就可以概括他們此的所有活動。所以，大部分的游宴、唱和贈答詩文就是如此產生的。唐宋時期，私家園林更趨向于精致，與當時的文化藝術并駕齊驅，追求寫意與寫實的高度結合。

到了明清時期，江南的私家園林已然發展到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境界，如拙政園、留園、何園、個園、瞻園、寄暢園、豫園等等，均是中國造園史上典范。庭院似乎成了一個比內室更為重要的生活場所。《紅樓夢》第十七回至十八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中描寫了未來的“瀟湘館”：“一帶粉垣，里面數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入門便是曲折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小小兩三間房舍……從里間房內又得一小門，出去則是后院，有大株梨花兼著芭蕉。又有兩間小小退步。后院墻下忽開一隙，得泉一派，開溝僅尺許，灌入墻內，繞階緣屋至前院，盤旋竹下而出。”見此情景，賈政笑道：“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讀書，不枉虛生一世。”游廊、翠竹、梨花、芭蕉，還有泉水，為我們勾勒了一幅安靜美好的典型中式庭院景象。賈政把“月夜坐此窗下讀書”視為“不枉虛生一世”的大事，或許過于夸張，但卻明明白白地表達了古代文人們強烈的園林情結。那園中的花開花謝、蟲鳴鳥唱……一事一物均能引起文人心緒的共鳴，而且園林里的事物如果離開了人的活動，也不過就是一堆死物而已。人與園的互動才是造園的意義所在，就如同寶釵撲蝶、黛玉葬花、湘云醉眠芍藥都可算是《紅樓夢》中最動人的場景了。

與中國園林崇尚含蓄的寫意不同，西方園林講究直觀的寫實，尤以法式花園表現最為突出，規整的幾何形狀，延伸的中軸線，大面積的草坪，徹底地運用建筑原則于園林，說到底還是由于兩方所信奉的哲學理念不同，因而導致了審美要求的不同。但不管東西方園林或花園的風格如何不同，其功能和意義大抵都是相同的。私以為，有一個成語最適合概括花園的功能——花前月下，其本義是指游樂休息的場所，語出唐#8226;白居易《老病》詩：“盡聽笙歌夜醉眠，若非月下即花前。”這一點很符合；現多指談情說愛的場所，此義偏也符合花園的屬性。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各國經典的文學作品或是戲劇中，花園絕對是才子佳人邂逅、談情說愛的最佳場所。將園林和愛情主題的關聯在一起的作品有很多，如中國有元雜劇《墻頭馬上》、《西廂記》、明戲曲《牡丹亭》等；英國有《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傲慢與偏見》……要知道，逛園子是養在深閨的小姐們最重要的日常活動之一。高墻大院圈內的景色可能經年不變，所以有時候賞著賞著就賞出了惆悵，戲劇性告訴我們，這時如果能踫到意外，必然就有故事發生；當然也有可能是在心情雀躍下的情況下邂逅意外，那么這花園就逛得更值了。雖然以上所舉例子有些比較凄美（主要是指中國的），但花園作為一個特殊的場地，完成了人們隱約的期待，讓愛情在這里發生發展，這已是花園最讓人心動之處。

到了如今，人類的發展已對自然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自然資源的有限性和生態平衡的重要性已讓人們認識到保護、親近、回歸自然是必然趨勢。于是，人們再次鄭重地把在日常生活中親近自然的心愿寄托到了花園的肩上。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一座面朝大海的房子，但是春暖花開可以做到。在空氣清新的花園里澆個花、喝個下午茶，或是逗貓遛狗，已是人們所向往的幸福快樂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