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的形而上學分析

摘 要:比較中西兩種不同的形而上學的形態，以及兩者所運用的手段與方法，得出它們兩者是兩種不同的形而上學。在此基礎上對《論語》思想的核心“仁”進行說明，明確《論語》的形而上學精神就是在于它的超越性，它的形而上學性也就是人自身超越的結果。

關鍵詞:形而上學 超越 超驗 仁

中圖分類號:G4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3-9795(2011)07(b)-0099-02

《論語》是孔子及其弟子談話的記錄。內容涉及到哲學，政治，經濟，教育，倫理，文學等多方面的活動，是儒家的經典著作之一，也是研究孔子思想的重要文獻。《論語》是不是形而上學的著作，主要有兩方面的問題，一是比較中西的形而上學的不同分析我國傳統的哲學著作有沒有形而上學的內容。二是對《論語》承載的形而上學思想進行梳理，認識《論語》所具有的形而上學的內容。

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中提出，哲學就是研究“是者”(本體，實體)之為“是者”(本體，實體)的一門學問。形而上學從此被認為是第一哲學。

形而上或形上顧名思義就是指無形無象，隱藏于事物背后的本質，規律，法則等東西，而與之相對應是形而下或形下，我們所面對的世界大體上可劃分為可感覺的世界(現象世界)與不可感覺的世界，也就是抽象的法則，規律，原則的世界，那個世界就是經過人類的不斷抽象，思維而成的世界，用我們的俗話說就是本體世界，本體世界是我們現象世界后面的世界，它是現象世界存在的根據，任何現象世界都要受內在的法則所支配，但本體世界是不是單獨存在的一個不可知的自在之物呢？馬克思主義哲學告訴我們，本質是現象的本質，現象是本質的現象，按此推斷本體世界應該是寓于現象世界之中，是現象世界的一個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在傳統的西方哲學分類中，形而上學是純粹的哲學。康德認為，形而上學是人的理性的自然本賦，尤其對善于思考的人來說，缺少形而上學是不行的[1]。黑格爾把形而上學比喻成廟宇中至圣的神[2]。筆者也承認形而上學是哲學的靈魂，一個民族的精神生活如沒有形而上學的成分，那么就意味著這個民族的精神生活還處在日常意識上，而沒有上升到哲學的形態。比照西方哲學中的形而上學，在中國哲學里面有沒有形而上學的成分？中國哲學如果存在形而上學的話，那它與西方的形而上學是一樣的還是不同的？

西方的形而上學，從不同的角度大體上指的是超出經驗的知識，從這個基本的規定出發，形而上學曾經包括四個分支:它們是:ontology、宇宙論、靈魂學和神學[3]，至少在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中，這四方面都是屬于形而上學的領域。后來靈魂學為心理學、生命科學所取代;宇宙論則被天體物理學所取代;神學從形而上學中剝離出去則是哲學世俗話化的結果，形而上學最終就只剩下ontology。這樣，形而上學才和ontology被當作是一回事。形而上學思考的是脫離經驗的對象，是純粹概念思辯的學說。在西方哲學的框架內，要么采取徹底的經驗主義的立場，根本否認普遍東西的實在性，因而也否認現象與本質的二元分裂，直至否認本質東西的存在，要么采取理性主義的立場，把概念當作普遍性的東西當作客觀實在，它存在于現象之外，因而是超越于經驗的，作為歷史事實，在西方哲學史上，理性主義占了上風，形而上學逐漸明確為純粹的思辨哲學。

中國古書中本沒有“形而上學”這個詞。只是在易系辭上我們讀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我們先輩把形而上三個字抽出來，然后再加上一個學字，就成了“形而上學”，構成這個詞的目的顯然是為翻譯西方這門古老的學說。知道了超經驗性是西方形而上學的本質特征，往上超出形，就進入了不可見的領域。不過中國哲學的形而上有超越的意思但并沒有進入超經驗的概念領域的意思，它引人進入到得道的境界，這種境界恰恰是人們可以經驗到的真切感受中的。在就需要搞清楚器、形、道三者的意思，形和器都是可見的，有形器之說。但形和器又是有別的，器指的是實際發生的事物，形的意思是人工的裝飾物。從形到器的過程就是下，從形到道稱為上，從形向上，目的是為了達到道的領悟。形本身不會上也不會下，它只是一個過渡的中介，引導我們超越語言與形的束縛，一步一步進入得道境界的過程，讓人從對形器的束縛中超越到與道切合的狀態，這就是中國哲學形而上學的精神。中國的形而上學的精神與西方的形而上學都涉及到超越的問題，超越與超驗在英文中都是一個單詞即是transdent，但它在表達的時侯是有區別的，超驗是超出我們的經驗，它只能用邏輯思辯的方式來把握它，因而它是一門超驗的學問。而超越是人自己的活動，超驗是超越活動的一個可能的結果，但它不是它全部的結果。超越不一定是超驗，但超驗一定是超越。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每天都在對自己進行超越，包括學習、生活和工作等等。這些活動都是調整人們自身的狀態，使人們擺脫與器物打交道的狀態。這一擺脫的過程也就是人們進入形而上的過程，也就是自我超越的過程。由此可見，第一，西方哲學的形而上學的內容是純粹概念之間的相互關系，中國哲學的形而上學的內容是擺脫形器的束縛而進入到一種得道的狀態。第二，西方形而上學的本質是超驗，而中國哲學的本質是超越。第三，它們所采取的超越方式與手段不一樣，前者是應用邏輯分析的方式，而后者是應用體悟的方式。

《論語》中有沒有形而上學內容？研究者認識不一，眾說分云。在西方，一些中國哲學、孔子之學的研究者認為，《論語》中只講一些人們日常生活的道德常識，沒有任何形而上學的思想。康德說:“孔子著作中的那些言論不過是給皇帝制定的道德倫理教條，或者是提供一些中國先王事例[4]。”黑格爾說的更明確:“孔子和他弟子們的談話，里面所講的是一些常識道德，這種常識道德我們在哪里都可找得到，在哪個民族都可找得到，可能還要更好些，這是毫無出色之點的東西。”“在孔子的主要作品里，可以看到許多正確的道德箴言，但是他的思想中含有一種反復申說，一種反省與迂回性，使得它不能出于平凡之上。”[5]另一位德國哲學家謝林也說:“孔子著作的內容既不是佛教的宇宙進化論，也不是老子意義上的形而上學，而只是關于生活和國家的實踐智慧。”[6]在這些學者看來，《論語》中的內容只有形而下的內容而沒有形而上的內容。他們都認為孔子哲學只是一種道德哲學，黑格爾還指出孔子實際是一個世間的智者，在他那里思辯哲學一點都沒有，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練的，道德的教訓。難到《論語》真的正如那些哲學家說的那樣嗎？筆者的結論是否定的，因為他們都是站在西方哲學家的立場上來看待形而上學的，西方的形而上學完全是通過邏輯分析的方法進行純粹概念之間的推理，而中國的形而上學則是一種通過領悟的方法而進行自我的超越從而得道的形態。

用西方哲學評判標準來評判中國哲學的內容顯然是不妥的。如以中國哲學的形而上學的標準來看孔子哲學，那其中的意味就不一樣了。一般說來，在形上與形下，本質與現象，經驗與超驗的問題上，孔子更多的是站在存在的非超驗把握上。毫無疑問，《論語》中具有非常豐富的道德倫理思想。表面，它是一種常識凡俗的道德，但他的深刻性，豐富性，普時性，普世性，受到世人的廣泛重視，已成為人們構設全球倫理的重要內容，從而也成為人類走向未來的一種寶貴的思想文化資源。它為什么有這么大的價值與作用？它的價值就在通過超越器物層面，讓我們進入到得道的境界，讓我們領悟到了它與人們自身相契合的狀態，這就是一種形而上學的狀態。我們看到，在《論語》中，在孔子與他弟子的談話中，孔子思想也不僅僅局限于道德論理，形而下的方面，其實他的形而下的部分就是形而上的超越，他在進行道德教化的過程中就是引導我們進入到得道的境界。以他的思想核心“仁”來分析，在《論語》中，仁字出現最多，有58章論及、共記109處。“仁”是孔子哲學的最高概念，也是孔子思想的核心。但究竟什么是仁？在孔子時代的人們對此也是深感困惑，孔子的眾多弟子就這個問題反反復復地向孔子請教，在《論語》的記載中就有:“顏淵問仁”、“仲弓問仁”、“司馬牛問仁”、“子貢問仁”、“子張問仁”等等。《論語》中也沒有對仁作出千篇一律概念化的回答，而是告訴我們，孔子在教育弟子的過程中是通過對不同場合的狀況引到他們如何進入得道的境界。《論語》不同于西方哲學對概念做純粹形式化處理，而是通過對概念的把握了解它其中的形而上的內容。比如在《論語》里面，如說愛人為仁，忠恕為仁，孝悌為仁，克己復禮為仁等等說法，不論什么說法，一般認為，在孔子的諸多論述中有一個貫穿其中的一個基本精神就是愛人。從孟子，荀子，董仲書到后來的韓愈等許多儒家學者，也是以愛人、愛、博愛釋仁。可以說愛是仁，仁也是愛，愛是仁的起點，也是仁的落腳點。牟宗三指出:“對于孔子的仁，淺講，此即視仁為德日的意義，即仁、義、禮、智、信中的仁，孟子也將仁義禮智四德并舉。這樣仁即‘仁愛，愛人’。更深一層地說，孔子的仁就是創造性本身，誰能代表這創造性本身呢，在西方依基督教來說那只有上帝，孔子看仁為宇宙萬物之最后的本體”。[7]看來，在《論語》中不僅僅有形而下的道德說教，在道德說教的過程中我們不斷地超越形器，在超越的過程中其實就是它的形而上的內容。

參考文獻

[1]康德.未來形而上學導論[M].商務印書館，1982，163.

[2]黑格爾，楊一之[譯].邏輯學上卷[M].商務印書館，1974，2.

[3]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四卷[M].商務印書館，188～189.

[4]景珠麗，孟慶時[譯].中國的論理學與康德[J].哲學譯叢，1979.

[5] 黑格爾，賀麟，王太慶[譯].哲學史講講演錄第一卷[M].商務印書館，1981.

[6]何兆武，柳卸林.中國印象—— 世界名人論中國文化(上冊)[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

[7]牟宗三.中國哲學的特質[M].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