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剛:拍賣,沒有回頭路

1994年，北京翰海拍賣會在保利劇院舉行，兩層的大劇院被擠得爆滿了，其中九成是看客，一成是買家，而這些買家幾乎全來自境外。聽說估價幾千的東西可能會以幾萬元賣掉，所以好多公司的人都來觀摩。這在當時是非常少見的場面，人氣的爆棚也凸顯了不少運營上的漏洞。一個記者在報道中這樣總結當時的拍賣：一流的拍品，二流的組織，三流的拍賣師。當時場子上“無知者無畏”的“三流”拍賣師正是后來大名鼎鼎的王剛。

就像拍賣錯了不能回頭一樣，王剛自從那次拍賣開始，在拍賣師的路上，一直沒有回頭，一路向前。

據王剛講述，第一次做拍賣師，很有一種 “趕鴨子上架”的感覺，因為那時他已經不在文物公司，為什么選上了自己，直到現在還是很好奇。

當時可供翰海選擇的人選很多，比如主持人、演員等。但考慮到今后拍賣事業長期的發展，需要有專職的拍賣師；找一個外國的拍賣師來國營企業拍賣，這并非國家的榮耀；可以從香港、臺灣請拍賣師，但費用相當高，并且時間上不能保證。綜合考慮，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培養一個自己的拍賣師，而且這是瀚海的第一場拍賣。這個人選最好能熟悉這塊業務，另外要有長相、有口才以及有平和的心態、最好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口語（因為當時的買家有九成來自境外）。

如果說王剛是匹千里馬，伯樂就是當時瀚海公司的總經理秦公。秦公對王剛在文物公司的表現十分滿意，對其人品和能力也有著充分的信任，故極力邀請對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而且給了半個月的時間考慮。直到最后，王剛才放下心理包袱，勉強同意。

接下這個任務后，王剛才發現自己的拍賣知識如此匱乏。于是拍賣公司火速請到拍賣圈的大家張宗憲為他作速成培訓。當時的拍品檔次高、價格便宜、組織松。王剛上臺之后，腦子一片空白，上下這么多人要照顧到，快了會出錯，所以緊緊把握“慢”這個原則，就這樣開始了第一場拍賣。這也就成了那個記者說描述的“三流拍賣師”。

王剛笑談，每個人都有自尊心，自己如果不干了，就一輩子讓人稱為三流拍賣師，所以干脆堅持了下來。

這一堅持，就是這么多年，并且成為業內最優秀的拍賣師。

M如何才能成為一名好的拍賣師？

W 簡單的來講，好拍賣師有三條：一是對拍賣的理解；二是反應能力；三是處理問題的能力。這里面的原則是對拍賣的理解，要理解在拍賣時，你在這個瞬間的任何決定會涉及到三方的利益，要從維護決大多數人的利益和長遠利益來考慮，這才是關鍵。拍賣師不是在場地上的演員，而是在調整利益關系，三家利益相左時，總有些點是一致的，你要這一點上做出正確的決定，這個決定才是最正確的最好的。

出現問題時，腦子里要知道為什么。比如在拍賣落槌后突然有人說這我還想要呢，這人可能是他替別人買，如果他買不到，他就拿不到傭金了，所以要爭。一個問題有幾種處理辦法，你要找一個最好的辦法。一件東西以非常高的價格拍出后，三年才能再上市拍賣，這三年里就沒東西可拍，價格合理，明年就可以再上拍，這對拍賣公司來說是一種可持續發展的模式。對市場，對拍賣都有好處。

做為拍賣師，要有正確的理解，才能拍好。其他主持人(除了現場直播的)說錯了，都可以停，可以重來，但拍賣是不可能的，錯了就不能回頭。所以出問題時，拍賣師要考慮是否你的決定符合大部分人的利益，這就是一個好的拍賣師要做的。另外好的拍賣師要關注政治、經濟的發展，才能把握大的方向。任何經濟環境的變化都會對拍賣有影響，要有所準備，對拍賣結果要有基本的預計，大的經濟背景，肯定會影響拍賣的小環境。

M越來越多的投資人參與到拍賣市場，他們和傳統的藏家有什么區別？

W 這些年來，參加拍賣會上人有了很大變化，原來以藏家居多，現在藏家、投資人、玩家各領風騷。藏家和投資者區別很大。要成為藏家就要懂歷史、懂藝術、懂美學，多年來一直買同類的東西，不會涉及太多領域，主要是喜歡、愛好支撐著他們，只要他們看中的他們并不太在乎明天這件東西是否能掙錢。但投資人不一樣，他們更關注的是價格與利潤，所以不關注買的是什么，不管喜歡不喜歡。他們既不是藏家，也不是專業的學者，這些人就是單純投資逐本求利的，當然也不排除長期投資藝術品使他們由不懂到懂，由不喜歡到喜歡，成為身兼藏家和投資人雙重身份的專家。目前傳統藏家在競拍時常常會流露出對高價格的無奈，單純投資人卻不在乎成交價格有多高，而是在乎是否還有升值的空間。

M國內的拍賣和國外還有多大差距？

W 過去，我們拍賣學的是蘇富比、佳士得，就像是去西天取經一樣的膜拜。通過二十年的發展，現在雖不再膜拜了，但還是有好多方面我們需要向他們學習，畢竟人家有三百年的歷史。蘇富比、佳士得壟斷了世界絕大部分市場，而且有很多延伸服務，把服務做的無限大，只要想的到的，比如包裝、運輸、圖錄、信貸，評估，抵押，典當等，統統囊括，當然中國現在也在逐步建立這些。

有些是沒法馬上學到手的，比如外國公司幾百年建立起來的資料庫，各種客戶的資料、拍品的資料，均有記錄。當然國外拍賣行也有缺點，他們是純粹的商業活動，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比如，你是買家，拍賣公司給你圖錄，如果一年之后不買了，不管是不是朋友就不再寄了。所以有些資深的買家說這些拍賣公司太差勁了，不買東西了再見面就連招呼也不打，打個招呼又會如何？外國拍賣公司是唯利是圖。中國拍賣公司現在首先是建立一種情感，如果你是傳統的買家，管吃、管住，買不買是后話。在如此款待之后，一般人也不好意思不買啊！當就這是中國的特色，用感情來梱住你。

M如何看待拍賣市場未來的發展趨勢？

W 我相信市場的發展會越來越好。拍賣的幾個要素是買家、賣家、拍賣人，拍賣標地物。從幾個方面這些年的變化，我們可以看出，整個市場的發展趨勢非常好。人的變化，從九成買家是國外的，到現在基本是大陸的，而且大陸的人還跑到國外去買；地域的變化，國內從東南向西北發展（西北有資源的，成了買方主體）；委托方的變化，委托方以前是收藏家居多，現在藝術品的創作者多了，經紀人多了，畫廊多起來了；買家的變化，現在大有全民搞收藏的趨勢，從各種媒體的報道就可見一斑；拍賣公司的變化，從最初全國只有6家有藝術品拍賣資質的公司到現在有了幾百家，今年北京即將要成立的就不下十幾家；服務質量也有了根本的、質的變化。拍賣標地的變化，拍品數量從原來的一場七八百件，到現在的一場二、三千件；品種從傳統的書畫、瓷器，到現在各個門類品種皆具；單件金額、總成交額也不斷提升，嘉德第一場一千七百多萬，翰海三千多萬，還不及現在一件拍品的成交價；當然保證金也有變化，原來才一萬、兩萬元，現在都要五十萬、一百萬；拍品征集的變化更有趣，原來是從國內征集，現在是從國外征集，來國內拍，原來是中國賣出去，現在是買回來。

這些要素都在變，說明拍賣在發展在壯大。難不保有一天，中國的拍賣行業會因為某些原因冷下來一段時間，因為發展的太快了，要停下來整理。總的趨勢是向上，但過程中會有波動。

王剛

1969年， 17歲的王剛插隊到黑龍江省建設兵團，近10年磨礪后回到北京，26歲的他四顧茫然。不久，他和另外30余名青年一起，進入北京市文物公司工作，在專營瓷器文物的門市部做學徒。6年之后王剛成為公司王府井門市部的副經理。

幾年后，不甘于安逸的他，選擇了辭職，在新源里商場承包了兩層店面，做起了最不受國營文物單位重視的古舊家具的生意，并賺到了人生道路上的第一桶金。1991年，王剛引入外資，成立“源順工藝品有限公司”，并開上了自己的寶馬車。

1992年，王剛看到了北京第一場文物藝術品拍賣會。兩年后，王剛站到了翰海首屆拍賣會的臺上，成為一名拍賣師。1996年，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拍賣公司，頻頻向王剛求援，王剛選擇做起了做職業拍賣師。

回顧職業生涯，王剛對自己的判斷是，天資屬于中等偏下，所以只有以勤補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