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生:好女人是一個世界

徐克有一句名言：好女人不僅是一座學校，她還會幫你打開一個世界—我想，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就是一個世界，一個有你會精彩，無你也不寂寞的自成一體的世界。

2011，初夏，戛納電影節，和德尼羅、杜琪峰等電影大佬一起出場的評審團成員里有一位高個子中國女士，一襲黑色極簡長裙，胸前一抹橙黃，裙上一只五彩斑斕的彩鳳，全身上下并無別的配飾，脖子上一只金光燦爛的短鏈，簡單又有型，這位代表亞洲電影的女士便是施南生。

怎么介紹施南生呢？資深電影人，傳媒人，徐克前妻，金牌監制，女強人，型格達人，好像都不足以描繪她的狀態。漢代詩詞里介紹美且慧的羅敷出場，用了十個字“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借幾位大佬的話來介紹她吧，黃沾曾逗她，“小姑娘，你可要做我女朋友？”倪匡會扮武大郎逗心中女神開心：“論EQ與IQ，她都比我高，我敗得心服口服，索性把身段放到最低。”商臺創辦人何佐芝早早定義：“一言以蔽之，全才。”眼高于頂的黃子華說，“像施南生這樣成熟而充滿生命力的女人，對我具有相當的吸引力。”徐克更不吝贊美之詞：“第一，她是相當樂觀的人，拿得起放得下。第二，視野很遠大。她是最好的女人”……做為我們這個時代里最讓人賞心悅目的女人，男人仰慕不奇怪，更重要的是，連女人也極度欣賞她，李碧華這樣贊她：若硬要用一個詞來簡單定義施南生，恐怕只能用這三個字，“不一般”。林青霞稱施南生是她最信任的人，喝醉了酒會抱著施南生哭，打濕了她一條裙子，亦舒狂贊她“有型、叻（粵語聰明之意）、威（粵語有魄力之意）、表達能力太好、幽默感豐富”。

那么施南生到底是怎樣的人呢？簡單說，她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典型、最具獨立意識的工作女性。

工作的世界

施南生從小生活在一個男人的世界里，兩個哥哥，一個弟弟，她最受媽媽寵，媽媽看電影都偷偷帶她去，坐在媽媽膝頭看好萊塢電影，一周要看三四回。施媽媽很前衛，就算到了八十歲，她還會嫌女兒開車膽子太小：“學那么多東西，能做總統的人為什么開車這樣怕。”對婚姻的看法她也很開放：“不過是張紙。”也許是有個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媽媽，才有了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兒。15歲時開工廠的父親想送送女兒去非洲加納讀書，但15歲的姑娘已經很有主見，自己靜靜轉學去英國，在英國呆了五年，學的是電腦和統計學專業。初回香港時想當記者，她混的圈子，全是一時俊秀，閨蜜包括亦舒（后來成為著名作家）、張敏儀（曾任港臺高官）、俞琤（現商臺掌門人）、“張敏儀是我的橋牌拍檔，俞琤常和我去飲酒，我不是她的麻將搭，和她最談得來的是，分享人生觀感。”

有良好的溝通能力，更有出色的決斷能力，八面玲瓏，長袖善舞，更適合去的是公關公司，她不愛幕前工作，替無線、港臺效力，也曾在佳視、麗的工作，但做的都是制作和行政。1981年她加入新藝城影業當大管家，導演高志森回憶：“新藝城電影公司內有個七人小組，每次討論劇本都趣味盎然—有人專門負責感情戲，有人懂得特技該怎么做，有人控制整體架構……七嘴八舌之余，各個環節都想清楚，于是當年的香港電影才那么好看。七人小組內，施南生掌控發行環節。什么片能賣出價錢，什么角色戲碼既討大眾歡喜，又被院線老板青睞，她最清楚。”

后來七人組因財失義，鬧不和，她便與丈夫徐克組成電影工作室，制作出一系列經典電影，包括《黃飛鴻》系列、《倩女幽魂》系列、《刀馬旦》《黑俠》和《蜀山》。上世紀90年代影業式微，她轉行做傳媒，她是最早一批北上的香港人，協助有線、傳訊、盈科等收費電視開天辟地。2000年前后再度進軍電影業，2001年加入寰亞綜藝集團出任副主席，出品了賣座影片《無間道》，此后成立“發行工作室”，致力將亞洲電影推向國際，被美國權威《綜藝》雜志評為五十位最具影響力的電影人之一，對于工作，她只有兩句話“做一個工作有兩點最關鍵：第一是你喜歡的，第二是你有能力做到的。”

戀愛的世界

聰明的女人只愛比她聰明的男人，所以三十年來，她從始至終只愛一個男人，那就是人稱“老怪”的徐克。徐克是越南人，是她閨蜜張培薇在美國留學時的朋友，張培薇是董建華的表妹，她極為欣賞和她們一起玩話劇搞活動的徐克，在給施南生的信里也大贊徐生多才多藝。兩人相逢在70年代末，“那天我和張培薇正在尖沙咀的日本料理餐廳吃飯，張剛說早知叫徐克一起來，話音剛落，徐克竟然走過。那是我們首次見面，旁人說是一見鐘情。”

隔年兩人開始拍拖，“當時TVB要開一個早上的節目，也請我去出鏡，我不喜歡出鏡，不想做得不開心，所以就跟徐克去了美國，回來就說我們結了婚。”上世紀80年代到了新藝城，夫妻檔正式成立，從此徐克負責拍戲，施南生負責融資、發行、宣傳，成就一對神仙眷侶。亦舒在《我的前半生》里這樣寫，“我馬上伸長脖子看，老徐長著山羊胡須，瘦得像條藤，穿套中山裝。他的女人給我一種艷光四射的感覺，吸引整個場子的目光，一身最摩登的七彩針織米梭尼衣裙，大動作，談笑風生，與她老公堪稱一對璧人，我瞧得如癡如醉。”

她總是笑著稱徐克為老爺，說他難為她，“他總是有很多很多的想法，他永遠都在求新創新，他每一次都要重新來過，讓我碰釘子。”但她總能滿足他，他要去雪山拍片，她就去雪山打通關節，他要去深海拍戲她就買潛水器材，他們總在吵，到最后，總歸是她聽他的，對于這種關系，張艾嘉總結得神似：“他是她的劫難，平日再怎么英明神武，他只一笑，她便立刻乖乖做回他身邊的女人。”

可恨的是，他一直有緋聞，1993年徐老怪與葉倩文的緋聞轟轟烈烈，那時的施南生用的方法是一走了之，結果三年后年兩人在比佛利山莊正式注冊。2007年，離婚消息越傳越烈，有年輕長發北京少女常伴老怪身后，這一次，施南生的方法是淡化處理，無疾而終，不否認離婚，“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不關第三個人事。”

自我的世界

人到了某個年紀，會看透。

所以不能做情侶，卻還能做朋友，徐克坦言施南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施南生亦淡定回應：“我們是親人”。對于這位前夫，她依然欣賞有加，“真正有創意的人不多，徐克是講到又做到的人。”他們依然攜手出席各種活動，施南生依然美艷如初，講究衣妝。“身段真好，五尺七寸高，穿什么都不差，”但更重要的是，“南生并不一定穿精品，有時也穿白襪子與繽紛涼鞋。明顯是她在穿衣裳，沒有可能是衣裳穿她，顏色不定，鞋子高矮也不定，變幻多端，但是相信我，如果她在那里，你一定見得到她。優點：我所知唯一不穿胸罩但自在自由的香港女郎。”這是老辣如亦舒也全盤肯定的女人。

每一個會穿衣服的女人都蠻會做人，因為有自知之明，因為會恰如其分。恢復單身的施南生亦然活得精彩，交友喝咖啡，為賣片全世界飛，周日規定自己在家休息，做運動，看書，看劇本，看碟，甚至會為濫片哭三次。她說自己是睡寶：“試過有一次周六和朋友跳完健康舞回家，沖涼后想現在能睡一下就好了，等下一個鏡頭出現時，看見黑色的窗簾，再看看鐘，八點，我又想是周六的八點？還是周日的八點？還是周日晚上的八點？結果竟然是周一早上八點，我一睡就睡了三十六個小時。”

三十幾年戀愛關系變成手足，也不是沒有唏噓，“可惜惋惜根本幫不了這件事，也幫不了世界，更幫不了自己，既然沒有任何功能，何必還要這樣，如果不甘心，心態處理得不好，反而傷害自己”，“人生有很多事，必須要接受，一段長遠的關系，終止必有理由，人要有正能量，要記得好的部分。”放下與灑脫，全因珍重當下，她語重心長對年輕后輩講：“請你們相信我，時間過得好快好快，而且快到不可思議，所以我提醒大家，每一天都要ENJOY。”

當有記者問她，你還愛他么？她說，這個問題，我不答。

每一個真正珍惜尊嚴的都市女性都會明白，一切得到皆有付出，選擇獨立，就代表要承受孤獨。選擇自尊，就代表要失去茍且的歡樂。施南生特別，她特別的一點是，她可以比一般女人站得更直，卻愛得比一般女人更深—你不愛我，我們便用離婚這種鄭重的方式來尊重我們曾有的這一段感情，至于愛不愛你，那是我的問題，她沒有一般小女人的脆弱，卻也沒有一般大女人的孤絕，癡心得非常剛硬，所以徐克佩服她，“好女人不是一座學校，而是一個世界，她會幫你打開一個世界。”

我想，施南生不但為她愛的男人打開了一個世界，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就創造了一個豐富的世界，有你會精彩，無你也不寂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