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陽城夯土版筑建筑研究

［摘要］夯土版筑建筑是通過模板造型用生土夯筑而成的建筑。因為夯土部分主要是具有圍護與承重功能的墻體，因此，又稱為土筑墻或版筑墻建筑，民間俗稱“干打壘”。版筑建筑的歷史十分久遠，早在春秋戰國時代，版筑技術就已經成為一門重要的建筑技術。本文主要分析了鎖陽城夯土版筑建筑的特點及風格。

［關鍵詞］鎖陽城；夯土版筑；建筑風格

［中圖分類號］K928.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3115（2011）018-0031-03

在河西走廊瓜州縣縣城南75公里的祁連山下，有數十座漢唐古城遺址，惟鎖陽城規模最大、保存最完整。鎖陽城是絲綢之路上雄踞酒泉與敦煌之間，西通伊吾、北庭，南通青海的一座邊城。疏勒河在明代改道北移后，流經鎖陽城的河流干涸了，其周圍的其他故城、寺院及50余萬畝農田亦一同被廢棄變為荒漠。透過茫茫的戈壁和浩瀚的沙漠，今仍能看到許多古代遺址和綠洲上縱橫的田壟和溝渠，不同規模的房屋遺址比比皆是。鎖陽城居于阡陌縱橫、綠陰繞野的古綠洲中心，因其城內外盛產具有食用和藥用價值的鎖陽，人們謂該城為鎖陽城。

從漢到宋元，鎖陽城一直是古代瓜州地區政治、經濟、軍事及宗教文化中心。幾千年雖遭天災兵禍，但至今仍然規模宏大，氣勢雄偉，高大厚實，不減當年風姿。隨車行進，古城逐漸由小變大，迎面撲來，角墩、關廂、炮臺等清晰可見，在艷陽的照耀下，顯得幽靜而古老。登城遠眺，百里山川，盡收眼底。

漢武帝元鼎六年（前111），漢政府在鎖陽城置敦煌郡冥安縣。唐武德四年（621），改為晉昌縣，設瓜州府于此。唐大歷十一年（776），吐蕃人占領鎖陽城；大中三年（849），敦煌世族張議潮率眾驅趕吐蕃，鎖陽城復歸大唐，由敦煌世族張氏、曹氏充任節度使。后經宋元兩朝經營，其更為繁榮。成化八年（1472），哈密忠順王脫脫移哈密衛于鎖陽城。弘治七年（1494），大修該城。今鎖陽城的主體面貌就是元代基礎上修繕的基本輪廓。后明王朝封閉嘉峪關，關外瓜州被廢棄。鎖陽城被吐蕃滿速兒部落占領。其后蒙古、哈密等地少數民族群雄角逐，戰爭連綿不斷，鎖陽城不同程度地受到損害，逐漸荒廢。

基于極高的歷史價值，1963年2月11日和1981年9月10日，鎖陽城被甘肅省人民政府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11月20日，被國務院列為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近年來，當地政府又成立了鎖陽城文管站，制定了一系列管理措施。1995年，甘肅省文物局把鎖陽城、秦安大地灣、高臺駱駝城、敦煌懸泉置遺址一同列為1996年甘肅重點保護的四大古遺址，專門撥付經費加固維修。筆者通過近半年的時間，對鎖陽城實地詳細勘測及對其周圍文物分布多次徒步實地調查，同時利用航測圖片，條分細縷，對鎖陽城故城址的整體面貌和保存現狀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基本上弄清了鎖陽城的結構、形制及歷史作用等。

一、鎖陽城的形制

鎖陽城主體部分由內城和外城兩部分組成。城周圍皆有當年筑城時挖掘的護城河溝漕環繞。

鎖陽城外城呈西南向東南方向走向，兩頭皆不相接，最后與內城的東南角和西南角相抵。廓墻斷續隱現。歷經幾千年風吹日曬、水浸，只留殘垣斷壁，大部分皆已倒塌。

整個外城周長5354.4米，總面積81萬平方米，殘高1～7米不等。外城又叫羊馬城，平時安置飼養羊馬等牲畜，戰時又成為阻擊敵人的外圍防御線。鎖陽城外城系典型的唐代建筑，沒有后代重修遺跡。內城呈斜長方形狀。東墻長493.6米，南墻長557.3米，西墻長516米，北墻長536米。四垣長度皆不相等?？偯娣e為28萬平方米，墻基厚7.5米，頂寬4.6米，殘高12米，墻體從上向下呈梯形形狀。四垣有凸出墻體的馬面總計24座，四角及與中線相連的南、北二垣處，皆有烽燧形制的角墩，共有6座，現惟西北角墩保存最完整，高約18米。角墩開拱形券門，供人往來通行。西北角墩可以說是古城眺望報警設施最典型的實物標本。

整個內城被一南北走向的折線長墻分隔為東、西二城，兩城巧妙銜接，連為一體。東城較小，為古代瓜州地方官府衙署處理公務之地。西城較大，是供官吏、平民百姓、往來旅客及商賈居住的市井公共場所。鎖陽城內城西北角100米處有兩個無門土堡，比城垣還厚，高14米，據有關專家考證，是古代關押戰俘和懲罰士卒的土牢。城正東1000米處有一大型寺院阿育王寺。寺院東西長136.4米，南北長127.4米，寺門南側有僧舍及廟宇廂房臺基。寺院中心有大佛殿遺址，高2.4米，寬12.6米。南部有大塔，高14.5米，塔基呈圓形，直徑5米。大塔北有9座東西排列在一條直線的小塔，惜大部分皆已倒塌，殘高3～5米。大塔塔身用土坯砌成，白灰搪飾，塔頂為覆缽式結構。

鎖陽城離現在的新綠洲橋子鄉南壩村7.5公里，南部為終年積雪不化的祁連山山脈。山下的整個古代綠洲早已完全沙漠化了。其東西貫通，猶如一巨形黃龍橫臥于山下。殘留的植被形骸告訴人們，這里曾是一片水草豐美的農牧區。

鎖陽城規模龐大，結構嚴密，防御性能強。內城共有城門4個，北垣有兩門。南垣和西垣各有一門，東垣無門。各城門內俱套甕城。東垣墻體下部有許多洞穴，均系人工挖成，或容納二三人居住，是少數民族占領時居住地?！叭墙Y構多為二城或多城并列……分為羅城與子城兩部分，羅城位于子城東北面。”①“保留有大量唐代遺物的鎖陽城亦分為東西二城……城分二部……多城則其職能的區分當更為復雜，唐代城址結構這種變化是城市歷史發展的結果，是城市功能日趨繁復多樣，日趨完善的標志?！雹诠殴现菔墙z綢之路上一個重要區段，古代亞歐交通從漢到宋元盛而不衰。東西方之間的政治、經濟、文化交流有很多是在這里進行的，鎖陽城是其幾千年歷史的縮影。

筆者曾詳細考察了古城周圍的古河道遺跡，并發現以疏勒河古河道為主干，從城南分西、北兩道流經城內，壕溝中殘留許多蘆葦根，有些區段1～3米深，有些區段被流沙淹埋。整個護城河，東、南、西、北都非常明顯。從其遺痕驗證，為筑城前人工挖掘，總長7000余米，四面環繞城墻，古城北面的土臺地勢較高。面積較大，上生白茨、青茨、紅柳、芨芨草。紅柳密若幼林，其間有路通于城內。

鎖陽城內外散布著各種大量的漢、唐、宋、元各代方格紋、水波紋、瓦紋、鋸齒紋的紅色、灰色陶片。部分殘片上有直徑為3～4厘米的小圓孔，有的在口沿下，是當時人們為穿繩攜帶而鑿的；有的孔則鑿于器皿腹部及底部。敦煌研究院文獻研究所所長李正宇研究員告訴筆者，其皆為殉葬品。陶器殘片以手工制作的素面陶片居多。有些為夾砂，呈棕紅色，燒制時火候比較高，器物內外磨制均比較光滑。還有陶輪、石磨、鐵箭頭、磚瓦、錢幣、銅飾，如滿天繁星，比比皆是。晚期少數民族用過的毛褐殘片亦為數不少。城中曾發現隋五銖錢、“開元通寶”、“熙寧元寶”、“皇宋通寶”、刀幣及吐蕃文字的金印等珍貴文物。解放后，當地村民在城中掘得完整的細繩紋大陶瓷罐一個，口徑50厘米，腹圍145厘米，高47厘米。1986年，當地一牧人從新近塌下的城墻中發現鐵衣裹著的全人骨架一具，很可能是當時掩埋于墻體的囚徒尸骨。城址中還有石磨、石臼、刮削器、尖狀器、殘錐、刀、匕首、鏟、簪、銅鏡等文物。城東阿育王塔中曾發現許多泥梵小塔和泥塑小佛像。20世紀40年代，俄國文化間諜曾從塔中盜掘一大卷經書和字畫，掠往國外。寺院基址四周分布成堆的琉璃瓦，專家們判斷此乃元代之物。據《安西縣志》記載，大塔下曾掘得半截唐碑，一面碑文記述晚唐敦煌歸義軍首領張議潮歸唐授爵、興修水利、大興屯田等歌功頌德之語；另一面是歌頌五代瓜、沙二州節度使曹議金的生平事跡。唐代斷碑的發現，更增添了鎖陽城的神秘色彩。

二、夯土版筑之方法

古城池的建筑，最普通的是夯土版筑。筑城之前，先在墻基邊緣栽立四根高大結實的柱子，深入地下30～50厘米，兩邊平行，長、寬距離相等，古代謂之“楨”，是筑墻工事中的支柱，它的基本作用是限定墻基的方位和墻體的長度、寬度及厚度。將制作好的木版或圓木放在平行的立柱內側，四根高大結實的柱子牢固地擋住墻體兩旁打夯的壓力，所筑之墻，非常結實。宋《營造法式》卷12記載：“造隔截壁木呈內竹編道之制，每壁高五尺，分四格上下各橫用經一道，格內橫用經三道，并橫經縱緯相交織之……”其原理大概與夯土版筑一致。只是版筑城墻的模子用木材制作而非竹子。選用河道底部及流水沉積層粘性很大的土質，再用水灌溉浸泡，使之具有一定濕度，具備重新粘接的條件后挖掘填入加筑的木版之內，整平，分布均勻，雙人抬夯夯筑，邊夯邊填土。立柱及墻兩邊的木版壓力開始加大，四根高大結實的柱子牢固地擋住墻體兩旁打夯的壓力，土層越來越緊密。夯層厚度為10～12厘米，一層又一層，分層搗實。此種方法叫版筑，或曰“舂墻”。當夯土層達到底層木版或圓木高度時，兩邊再加一層木版或圓木，再繼續填土打夯。第二層填滿后，取掉第一層木版與立柱之間的楦楔，放到第三層，填土打夯。這樣反復不斷，直至筑到10余米高。墻體延伸時，與原來的夯墻相連接，一段又一段，需要靈活夯筑，直至筑就整個城池。

筆者考察過絲綢之路上近百座古城遺址，尤其是敦煌的沙州古城、壽昌城、效谷城和瓜州的鎖陽城、肖家地古城、六工城、踏實破城子等，發現同一時代的古城建造夯層厚度基本一致。時代愈早，夯層愈薄，墻體愈厚、愈高，時代愈晚則反之。鎖陽城夯層層理非常清晰，層位非常規正，夯土層之間粘接非常緊密。今觀其密密匝匝的夯窩，皆是縱橫有序的排列。古代夯土版筑城池是一項要求非常精嚴的工程。

我國商朝已有比較成熟的夯土技術。伴隨著大規模地建造宮廷、宗廟、陵墓以及許多大、中、小型灌溉工程和防御工程，版筑技術水平不斷完善。后來，絲綢之路開通，河西四郡建立，大規模地構筑城池，鎖陽城的筑造可以說是整體建筑封閉性極強的典型代表。

鎖陽城的西北角墩則用土塹建造。土塹似土坯，又同土坯有異。具體為使用長方形模子，在泥土中摻入細碎柴草，裝入模子脫于地上，變干后即可使用。觀鎖陽城角墩的建造方法，大多平放一層土塹，然后立放一層。側面亦不用草泥涂抹，只是在平面連接的縫隙中抹一層草泥，以加大上下層位之間的緊密程度。由于角墩自重產生巨大壓力，如果土坯全部平放或立放，皆不能承受整個壓力，有坍塌的危險，這樣縱橫相交措的筑造方法，煞為堅固，中間開一拱形券門，亦絲毫不受影響。

三、結語

鎖陽城的規模、建筑方法、形制皆具有西北特色，是古代瓜州的政治、經濟中心和生活中心區域，同時也是人口最集中和文化最發達的地方。其結構復雜，建筑群體對稱而不紊亂，規劃整然，依山傍勢，就連一級一級的踏跺也非常規范。目前，像鎖陽城這樣完整的古城遺址已不多見，且有逐漸減少的趨勢。面對這一珍貴遺存，學術界各個專業的專家學者紛至沓來。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鎖陽城的價值將被更多的人認識，其形制及建筑風格及相關問題的研究也將會更進一步推進。

［注 釋］

①李正宇：《敦煌古城談往》，轉引自李并成《唐代瓜州治所及其有關城址的調查與考證》，《敦煌研究》，1990年第3期，第26頁。

②李并成：《唐代瓜州治所及其有關城址的調查與考證》，《敦煌研究》，1990年第3期，第26頁。